正文 從天而降 — 二、紀伊(2-1)

青梅竹马,顾名思义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在动漫画中是令人脸红心跳并心酸苦涩的存在,很不巧这里完全没有那种成分,苦涩倒是可能有一点吧。所谓的一起长大,只不过是碰巧从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所幼儿园就读还碰巧上了同一所中学同一所高中并直到前年都还同班,仅只如此的交情罢了……好吧,或许不是那麽简单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关系。我们时常玩在一起。双方父母关系还很良好。是出外工作会互相嘱咐请托照顾的那种关系,这种情况就算是仇人也会一笑泯恩仇吧,何况是我跟那名女孩呢?

我们相处一直很愉快。

不过说了这麽多,其实是在掩饰我少许的局促。

因为天地良心……我们已经一年以上没说话了。

「小绘凛……怎麽了吗?」

我歪着头,看着眼前那个她。

至今为止依然住在我隔壁,十几年相熟彼此,上了高中却莫名将头发染成奶白色……还是该说乳白色?反正,那是一头稍微有些渐层,做出特别造型的短发,明明是短发,却特意在两侧头顶绑了灵巧的小马尾,随着动作的摇摆一垂一晃,那样子,与其说是为了热而做出的相应措施,不如说是看了随便哪本时尚杂志而傻傻听信的行为表现。

虽然由我说不太好……但我的这名青梅竹马可不是喜欢打扮的人哪?

是上了高中交了新朋友的缘故吗?

「那、那个……」

她为什麽突然跟我说话?

我脑袋有点乱。

「有、有点事……」

她吞吞吐吐,而我握着门框的手有点热。

我可记得,这名叫作丹羽绘凛的少女已经整整一年不理我,几乎是我交女朋友的时间等於她无视我的时间……连比喻都要扯上女朋友,会不会让人觉得我很没骨气?

反正,绘凛确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像从前那样跟我说话。

彷佛能避则避,日常就是在路上遇到被躲避视线,明明同班级却莫名找不到人……等等。在被父母多次问起为何小绘凛不再来了呢问到烦後,我识相地闭目静心不去想自己可能被讨厌的事实,父母那边也渐渐地不再问我。

——想那些事情,毕竟有些难受的。

「是、是那样的……」

她为什麽吞吞吐吐的?

——我稍微一定睛,重新将眼前的少女映入眼帘,这才发现我好久不曾好好注视她。一年的时间,就能改变这麽大吗?

仔细一看,她的外观变化很多,不只头发作出造型,瞳色也改了……可能是戴了所谓隐形眼镜的缘故。化了点妆,淡粉妆点的眉睫非常好看而恰当,透亮的双唇微启,犹犹豫豫地张开又闭合。丹羽绘凛,不像前期尝试化妆的年轻女孩那样,急於作出成效而鲁莽覆上过度的妆彩。会有这样的感想是因为我的妹妹。

总而言之,看得出来是已经下过足够功夫,臻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彻底在我的记忆中焕然一新的这名少女……该不会就是所谓的高中出道吧?

不不,这也太失礼了一点。

「我、我,那个、只是……」

……她紧张就会结巴的习惯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我怀念地看着绘凛,稍微找回一点儿时玩耍的记忆。以前也是这样,生性害羞的绘凛总是跟在我背後,彷佛畏畏缩缩的小动物,赋予我代为传达想法的权力。

从幼稚园到国中,我跟绘凛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她总像个幼雏一般依赖我,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我的妹妹更像妹妹,而我也确实将之当作亲人一般照顾,因为,哪有人能够放着一跟陌生人说话就害羞脸红的少女不管啊?

现在,看到她使用面对陌生人的SOP应对我,突然有点新奇。

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难过?

才一年的时间,就让我们生疏至此!?

「那、那个……!」

「噢、噢噢……!」

她貌似终於准备好了?

什麽事啊?

记忆之中,可不曾见过绘凛使用如此大的音量。

看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想问、想请问、您现在……」

「嗯嗯!」

您?

「您现在……没有女朋友了吗……?」

「……咦?」

——我睁大眼睛。

顺带口也一起张开。

全是她的问题太过突兀的关系……不、不,时隔一年的感动烟消云散。为什麽绘凛那壶不开提那壶,偏要找这种敏感的话题?

——小区的国中里,我的风评可是最不好的。

全中学都在说我的坏话,指责我的不是,说我让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说我情商不够,不自量力,侮辱了纪伊。

说我不懂适时退场,不早早滚远点好让纪伊跟矶贝交往,纪伊好可怜,矶贝也好可怜,被疯子缠上……

总之,我的风评很臭。

啊,难不成绘凛是因为这样才不理我的吗?

「还、还是,您换了女朋友呢……?」

「不不不不不……为什麽这麽说?」

换?换谁?我梅村悠吾是有谁能换?

我又没坐在选择的高位上,不该是我换人,而是别人淘汰我吧?

说到底,还没真正被纪伊甩掉,兴许真是她的同情心……或者是为了敷衍我?

实际上,她心里已经认定我们分手了?

「因、因为,刚才,我看到……有美丽的女士,在您房间、出入……」

「!?不不不所以说全是你误会……!」

竟然说看到了,果然不能小瞧乡下。

明明有好好观察周遭了,还是防不胜防吗?

果然,这种事情是不可能隐瞒的吧!

妈妈那边,也迟早会传过去……

胆战心惊,汗瞬间浸湿了背脊。

怎麽办怎麽办……我没想到摊牌的时刻会来得这麽快,好死不好还被青梅竹马看到,是想整死我啊?

全怪衣耶芙特太过招摇啦!

「那个,该怎麽说呢,她其实……」

「阿……」

「嗯?」

绘凛突然停下身子,认真地看着我。

不,与其说认真,那专注的视线中,有着一股拚劲……

「阿姨,知道吗?」

「……!!」

我再次睁大眼睛。

睁大到……有如比目鱼那麽大。

话说回来,比目鱼有多大我也不确定。

只知道,我的表情憋不住了。

「那、那个,小绘凛,你可不要冲动啊!?」

不要冲动哦!?好不容易相安无事一上午,别让努力功亏一篑啊!!

话说回来,一上午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功绩!

「她、她只是,她只是……!」

惨了,怎麽办啊?

要是像对纪伊说的那样随便搪塞成远房亲戚,绘凛跑去向老妈确认的话……

会完蛋!!

不只会被老妈揍死,在这种乡下地方还会很快传出谣言,然後这种小区传出的流言蜚语,用不了一天就会让人成为万人指点的八卦对象!

——无论是我还是纪伊都会遭殃!

纪伊……!

「那、那个,您说不出……回答吗?」

面前绘凛淘气可爱的脸庞楚楚可怜,圆睁双目半红眼眶,但我没空闲欣赏女大十八变的青梅竹马了,也来不及深思她泫然欲泣的理由。

「小绘凛……」

——我仅能颤抖地、握紧拳头。

深吸口气。

「……是、是!?」

面前绘凛不知为何红了脸,颤巍巍交握起拳头,显露犹豫,而我极其认真,知道不能让绘凛去告密。

绝对不能——透露衣耶芙特的存在。

不能从她口中……传出去。

那是攸关性命的事。

「小绘凛,你能答应我吗……这是只属於我们的秘密,那个你口中的美丽女士——我会告诉你她的事情,求你不要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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