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所有人准时在检录场地集合,导师老早便在那里等着,见大家精神饱满的走来扬起满意的笑容,她就喜欢他们这模样!谁说普通科的学生一定要死气沉沉的当个只会读书的机器人?像他们这样能打、能玩、能念书才像是一个人。
由工作人员检录过後,所有参赛者穿上参赛号背心,他们班几乎全员参赛,男生只有五个人没有上场,女生则因为潘瑀安受伤的缘故全员上阵,大家顶着正午的烈阳站在跑道旁,尽管他们故作轻松,但还是能从紧握的拳头看出他们的紧绷。
主裁判和副裁判在赛道旁站定,代表着比赛即将开始。高中的赛制较为繁杂,操场一圈四百公尺,每人跑半圈後传给下一个选手,而最後一名选手一定要是女生,并且必须跑完整整两圈後回到终点才算完成比赛,也就是最後一棒的白言绫必须跑八百公尺的距离,这让大家有些不安,毕竟八百公尺不是小数字,一个不小心情势就会被逆转。但是……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哨音响起,第一棒的温瑶率先冲了出去,他们班抽到第六赛道的位子,虽然跑最外围的跑道对他们不利,但是温瑶脚程快,一下子就超越了其他的选手。第二棒的江辰皓如箭矢般冲出,他本就腿长,再加上平常有在锻链,更是把後头的其他选手狠狠抛在後头。
不过情势在第二十棒时逆转,詹伟祥体育本来就不好,烈日下不过跑了一下子便气喘吁吁,後头体育班的学生眨眼间超过了他们,所有人原本稍微放松的心情顿时紧绷起来。
看着眼前的第二十一棒、第二十二棒一一冲出,第二十六棒的林诗妤有些紧张,她在倒数第五棒的位子,万一没跑好输了比赛,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正想着,帮她保管手机的温瑶忽然站到她旁边拍拍她肩头:「欸!你男人打电话找你。」
她男人?林诗妤愣了愣,蓝逸文是第二十五棒的……这时候不是在对面准备接棒吗?瞧瞧二十三棒的人都冲出去了,他怎麽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
「喂?」她紧张地接起手机,语气难掩紧绷,「你怎麽这时候打电话来?」
「很紧张吧?」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开朗温和,彷佛只要听他说话,所有的紧张便会烟消云散,「不用紧张,等等好好接我的棒就好。」
「我很怕我跑不好……」她紧咬着唇忍住话语里的颤抖,但心细的蓝逸文依然听了出来,他知道她怕自己害班上输了比赛,但没想过居然这麽严重。
「不用怕,你的前一棒是我啊!我会帮你拉开距离,你只要尽力跑就好,不会被追过的。」他温声说着,眼尾瞥见第二十四棒的时晓萱已经出发,连忙道:「时晓萱出发了,我要准备接棒,你放心,等等我会陪你一起。」
他说着挂掉电话丢到一旁的草皮便开始起跑,林诗妤深吸了一口气,没错,有蓝逸文在她不用怕,她总得让自己坚强一点,不能什麽事都靠他!
眼看蓝逸文从时晓萱手中接过棒子,她看着他越跑越近,那张脸在她眼里放大再放大……就是现在!
她开始助跑,蓝逸文顺利将棒子传到她手里,她奋力地往前跑,前方不远处便是体育班的学生,她能力不够没办法追过对方,但至少可以努力不让距离拉大对吧?眼尾看到一抹黑影跟在身旁,她狐疑地往旁边一瞥,竟然是蓝逸文跟在她的身边!
所以他刚刚传棒过後没有停下来,而是在场内跟她一起跑吗?她这才明白刚刚蓝逸文在电话里的「我会陪你一起」是什麽意思,她有些感动,但没有任泪水浸湿眼眶,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奋力往前跑,她不能让大家失望,不能让蓝逸文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失望!
好不容易传给下一棒的选手,她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好累……她觉得她的心脏都要爆掉了!蓝逸文在她旁边帮她拍背顺气,过了一会握住她的手腕:「走吧!等等就是最後一棒了,我们去看白言绫跑!」
林诗妤双眼一亮,马上打起精神跟着蓝逸文一起往旁边走,第二十九棒接过棒子开始起跑,他们班依旧在第二名,离体育班只有一点距离……也许还有机会!
但是下一棒是白言绫,这让大家有些犹疑,毕竟每班最後一棒派的都是最强、跑最快的选手,但是他们班派出的却是根本不知道实力的白言绫,这对他们来说风险实在太大……不过第三名的班级跟他们还有一圈的距离,就算最後一棒必须跑两圈,应该也不会被追回来吧?
现在他们只能庆幸前面几棒有甩开後面的班级,以及祈祷白言绫能够有好的表现了。
棒子终於交到白言绫手上,接过棒子前她只是浅浅一笑,下一秒加速冲出,她的速度是如此的快,所有人莫不瞠目结舌的看着她,有没有搞错?搞半天原来白言绫是匹黑马?瞧她都快追过体育班的女生了!一旁的体育班急的跳脚,纷纷嘶吼着要最後一棒跑快一点,可不能被超过啊!不然他们体育班的颜面往哪儿摆?
跑了快半圈,白言绫即将超越体育班的女生,所有人边跳边欢呼,一个个唤着她的名字,下一秒,所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体育班的女生居然伸脚把白言绫绊倒了!
导师反应最快的冲上前,看着被绊倒的白言绫膝盖渗出鲜血,她怒不可遏的瞪着体育班学生的背影,经过这一番折腾体育班已经领先了半圈,还有一圈的距离才到终点……还有机会!
导师倏地抽过白言绫手中的接力棒,在所有人忙着把白言绫移到场边时飞奔出去,温瑶见状倒抽口气,导师这是要代替白言绫完成比赛?不,都已经领先半圈了怎麽可能追得回来?
「放心吧!」在一旁帮白言绫检查伤势的体育老师忽然抬起头微微一笑,眼底全是对导师的信任,「你们导师小时候练过田径的。」
果不其然,导师慢慢拉近了差距,这让体育班的女生有些心慌,她刚刚情急之下绊倒了後面的选手,但是丝毫没有想过後果啊!
比赛迈入最後半圈,导师和前面选手的距离剩下短短的几公尺,所有人嘶吼、呐喊着,脑子里想的都是帮白言绫报仇,狠狠的打脸那个女生一顿。终於,在比赛结束前最後十公尺,导师超越了体育班的女生!
冲过终点的她喘着气旋过身子,一双眼锐利的盯着後头那个撑着膝盖喘气的女孩,握着接力棒的手掐的死紧,缓缓举起的右手用接力棒指向她,一字一字冷冷地道:「从你选择用手段取得胜利的那刻开始,你就注定是输家。」
#
所有选手陆续完成比赛,原本大会直接宣布由普一忠获得第一名,但体育班的学生们强力反驳,认为最後一棒由导师出马实属不公,希望大会能够取消他们班的参赛资格。
「这本来就不公平,比赛怎麽可以由导师帮忙跑?那我们也可以请我们老师代跑啊!」
「呿!如果不是你们耍小手段,我们需要导师代跑吗?」温瑶实在听不下去的冷哼,惹得体育班导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道:「你们有什麽证据说我的学生绊倒你们的选手?证据呢?」
温瑶一噎,是啊……他们根本没有录影,总不能说眼见为凭吧?要让主审相信必须拿出证据才行啊!
「我有证据!」正当大家紧皱着眉头思索该如何是好时,潘瑀安的声音突然自背後传来,回头一看,只见她高举着手机一拐一拐的从休息区走来,蓝逸文和江辰皓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搀着她,免得她又跌倒造成二次伤害。
「刚刚我们班从头到尾跑步的过程都被我录下来了,我刚刚看过,其中包含体育班的同学绊倒白言绫的画面。」潘瑀安说着点出手机里的影片,甚至特地将重点片段调成慢速,方便主审查看画面。
画面中可以明显看到体育班的女生伸脚绊倒白言绫,体育班的学生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像是没想到居然会被揭穿似的。虽然他们事先没有告诉最後一棒关键时刻时可以耍手段,但是她临时这麽做他们也没有多大的反感就是了。
他们根本不在乎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是好的都无所谓。
「还有老师,我刚刚只是说你们班耍手段,我可没有说你们耍什麽样的手段,您怎麽知道我是指您的学生故意绊倒我们的选手呢?」温瑶双手抱胸挑起一抹冷笑,昂起头盯着体育班的导师,「您这样不就显得欲盖弥彰了吗?」
体育班的导师闻言一愣,啊……他居然不小心说溜嘴了!
潘瑀安拿出的证据让体育班哑口无言,最後经大会评估,由於他们班并没有其他女生选手可以派出,实属情有可原,再加上体育班想利用绊倒对手来获得胜利实在令人不齿,所以最终判定他们班的第一名有效,而体育班最後一棒的女学生则被记了一支警告。
运动会正式宣告结束,所有人整理完场地後往班上走,林诗妤和温瑶则搀着白言绫往保健室去,虽然刚刚体育老师已经做了紧急包紮,但还是让护士阿姨看一下比较保险。
「话说言绫,我都不知道你跑步这麽快欸!」路上温瑶忍不住问了出口,这实在太让她惊讶了,她原本还以为白言绫是因为跑步慢所以才不参加接力赛的,「你当初为什麽不参加啊?」
「嗯?潘瑀安不是一直都很想跑最後一棒吗?那时候最後一棒的位子排给她了,我想说不要跟她争,反正我小时候常跑这种比赛,一次不上场对我来说没有什麽。」但是对潘瑀安是难得的机会。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一旁的林诗妤和温瑶都懂。
人生就是如此奇怪,总有人说破了嘴还是不信你,但也总有人……不需要多说什麽,就懂你。
懂你的欲言又止、懂你如星辰大海的眼眸、懂你背後那永无止尽的黑暗深渊。她们不需要多问什麽,因为她们都懂。
白言绫忍不住在心底轻笑,来到这个班後,常常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能够遇到这样好的朋友,还有这样好的老师……「啊!对了,老师今天这样子……会不会被其他老师找麻烦啊?」
不说其他看他们班不顺眼的班级,光是体育班的导师就有得熬了。
「嗯……应该是会啦!」温瑶想了想无所谓的耸耸肩,「可是你看老师有怕过吗?」
噗哧……白言绫和林诗妤同时笑了出来,是啊!在升旗时跟学务主任杠上、在家长会长面前跟学务主任理论,甚至是今天违反大会规则的代跑,老师有哪一次怕过?
她争、她抢,为的不过是那一个「理」字,其他的打压或是针对,她根本不在乎。
「这麽说来,我们真的很幸运欸……可以遇到这麽好的导师。」不然他们班大概只有被打压的份,哪能在一次次的危机中逃脱?
「对啊!我看我毕业当天最舍不得的除了你们大概就是老师……唉!不说这个了,欸你家蓝逸文今天也太man了吧?居然还跟在你旁边陪着你一起跑,你知不知道多少女生看着他犯花痴?他跟江辰皓根本是大型磁铁,有够夸张的!」
「那当然,你不看看是谁选的男朋友。」林诗妤笑着道,脸上难掩骄傲,能够被蓝逸文喜欢着怕是她这辈子最幸福、也最幸运的一件事。
幸福到可以忘了妈妈对她成绩的苛刻要求,甚至是那让她每一秒都想逃离的家。
只要有他在,哪里都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