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张妍琴,吴伊书投了自动贩卖机,喝着麦香奶茶往学院走。
默数从图书馆走到学院共183步,饮料喝完丢进一楼的资源回收桶,等电梯上系上,进下节课的教室里,选了一个左前方最靠门边的位置坐下,本想小憩,教室後方窜动的声音实在干扰。
她理解刚到新环境,需要联络感情。
默默拿出手机玩填色游戏,这是她打发时间惯用的APP。正专注,後背突然被人一拍,吓了好大一跳!
发现惊吓到她,来者抱歉一笑:「不好意思,你是伊书吧?我有认错吗?」
抬头,除张妍琴外另两位室友站在旁边。
放下手机,「恩,怎麽了?」
「那个……早上……我们缺课……」支支吾吾。
「我知道。」若要说乾净俐落,就属这回答。
两人互看,一时间竟不晓得该接什麽,来意迟迟想起:「我们想说,以後若再遇到早上的情况,可以拜托你叫醒我们吗?」
「你们不是有设闹钟?」
「对,但……我们……比较难叫……」
想了想,着实苦恼,她向来都自顾自的,「这我可能做不到。」不是不懂做人,而是习惯和人保持距离。
「为什麽?」不过顺手不是?
看两人无法理解的表情,她开始喘不过气、心跳加剧,下意识抱紧包包。
不能!绝不能在这个时间遇到这件事!
塑胶椅摩擦地板发出「吱——」声,紧抱包包往厕所跑,留下莫名其妙两人。
吴伊书觉得世界不断往後退,心绪乱七八糟,胡乱进了一间女厕,锁门,坐在马桶盖上,翻出昨晚准备好的药及水杯,吞下颗粉红色椭圆形药锭。闭紧双眼,努力做腹式呼吸调整气息。
这就是她淡如水人际关系之因——遗传性焦虑症。
在厕间足足待一小时病情才受到控制,翘了一节课。已无气力再上下午的课,也怕旧事重演,只好回宿舍睡觉,虽睡不睡得着很难说。
独自走出学院,边走边拭泪。当初填志愿,离家念大学只盼自己能真的独立,想起高中三年铤了过来就以为自己有能力主宰这病,这次发作,她算见识到了,往後余生大概只能被病压得死死!
越想越无力,也越伤心。
进了宿舍,瘫坐在椅上,终於放声大哭。
「先念一个学期试看看!要相信自己可以!」洗完澡,吴伊书走到交谊厅,见那儿没人,打给好闺蜜,说想放弃回家。
本来以为自己的意志力够坚强,结果一次严重发病便被吓着,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太自不量力!。
这位闺蜜是吴伊书国中同学,叫李玮仙。国中她病情不明显,毕业後虽不同学校仍保持连络,是她朋友中唯一清楚她生病的人。
李玮仙没听见应声,看萤幕,没挂,把话筒放回耳边,叹了口气,道:「我明天下去找你。」
学校在台湾中部,从台北南下车程起码两、三小时,来回花了大半天。
「我很难劝的。」吴伊书说,就别劳师动众了。
她无法想像第二次病发会发生在哪里、身边什麽人、正在做什麽、如何自处?想起妈妈曾说撑不下去还有家在,当初信誓旦旦,於今看来,着实讽刺。
「明天等我电话啦!掰掰!」收线。
踏着重如大石的脚回房,紧握手机的手松了又紧,深呼吸,打开房门。
桌上有一颗橘子,不知何处来?正疑惑,张妍琴靠过来:「这是贿赂品。」
未从悲伤走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麽说?」
「来了!来了!」顶顶肩。
门开启,另两位室友进房,询问目光投去,「这是你们给的吗?」
两人交换一眼,二床室友开口:「伊书,我们有事找你商量。」笑容可掬。
「说吧!」
兴许料不到如此乾脆回应,两人明显一楞,後堆起笑容:「是这样,因为你的作息时间比较早睡早起,我们怕晚上开灯还有说话声量会妨碍你睡觉,所以……我们想……」
「想?」
「应该是说,有点类似寝室公约。」三床室友站出来,「晚上我们配合你的作息关灯放低音量,早上你叫醒我们上课。」
对几乎要休学的人,什麽约定都气若游丝,却因如此,才能不顾一切,「好。」几乎没想便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