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现身的黎萩,神色自若地放下手,从战场中最激动的男孩身後走了出来。
「小萩……?」游麻茵已经抖得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了,面对眼前的画面,她脑中唯一生成的想法,仅仅是──
「你们俩最近真是形影不离。」冯季飞代她说了出来。
「我也好奇麻茵和季飞在聊什麽,就跟上来罗。」黎萩一如既往地笑着,疑似没感受到在场冷冽刺骨的气氛,「季翔劈哩啪啦地问,也让他们说说话嘛。」她报复性的回捏冯季翔脸颊。
见状,另外两人的脸色暗沉了几分。
冯季飞知道黎萩夹杂一半的谎言,因为自从他开始纠正她,她就有意无意地会避开自己,不太主动接近。
倒是偶尔像赌气般,动不动就在他眼前和他的手足玩闹……
「别来乱!」用力拨掉碍事的手,冯季翔感觉全身上下濒临爆发边缘,这白痴竟然还不读空气的凑热闹。
黎萩却一个重心不稳,踩空阶梯往後倾。
所幸,体育也拿手的她迅速取回平衡,最後只是倒向一边的墙壁。
「小萩!」目击这危险的一幕,游麻茵吓得魂都快飞了,马上冲过去扶着友人。
「没事没事!我没事!真的。」黎萩依然老样子反过来安抚,彷佛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并不是她。
「……冯季翔,发泄完了没?」
冯季飞这下也没办法好声好气了。
他冷冷地瞪着有察觉做错事却吐不出半句道歉的弟弟,「想要检讨这一切是吧?我就不多提醒前阵子一直避开我们、事到如今才来喊排挤和不平的到底是谁。
再来就事论事,三个人达成共识的约定,早早讲好以麻茵能承受的范围为优先了,但有人还是时常妄想越界;既然办不到,当初就不该夸下海口会遵守──再讲直白点,无论是第一个允诺、或是真正违背的人,是你不是我。」
对!他说得都对、无理取闹的永远是自己!有错的从来不会是自律性极强的他!
冯季翔咬牙,猛地搥了楼梯的扶手,极大的回音使旁边的两位女孩贴得更紧,游麻茵不禁留意有无人碰巧经过,这时候若被撞见,铁定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他们的关连。
「是!都是我!但我又不是没考虑就行动,约定说假装不认识──同一个班级哪可能不认识!我才想说朋友圈都是同样的话,有对话多少也算正常吧!」
冯季飞扶额,「拜托你,动歪脑筋也别拖不相干的人下水行吗。」
「不、相、干?那你凭什麽干涉我?」
「凭我是你哥。」
「又不是亲生的!」忍无可忍的冯季翔大吼。
啪!
十分响亮的巴掌印瞬间浮现在他的左脸上。
完全无防备接下突如其来的攻击,他大愣,轻碰逐渐犯疼的部位,机械式地扭转脖子,望向看起来颤颤巍巍不像会动手的青梅竹马。
「你怎麽能对飞说这种话!」
全身血液逆流似的离开四肢,异常冰冷,唯独手掌毒辣辣的疼,游麻茵依旧忍不了这口气,「有没有亲生很重要吗?你们都一起生活多久了!这种冷血的话,再生气也不能讲啊……怎麽可以、怎麽能……呜……」甚至气到哽咽。
紧张场面变得更加窒息与混乱。
头一次看到朋友们激烈对峙,找不到插话空隙的黎萩偷觑站得比他们还高的冯季飞,罕见血色全无的苍白脸,紧闭双唇,没有任何话语和动作。
「你们……这是啥反应……」僵硬地一步一步退後了几阶,冯季翔因忽然冒出来的猜测感到鸡皮疙瘩,一度产生的歉意消失殆尽,「又是、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真是!」
为何熟悉的人们此时吊诡的陌生!
眼眶没骨气地泛红,他待不下去了,头也不回地朝楼下冲刺,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小萩也知情吗?」见友人未做出震惊等等首次耳闻的举止,游麻茵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才艰难地询问。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来得太快,根本措手不及,她多麽希望有个重头来过的按钮,让事态不演变成这般。
不该揭发的真相已赤裸地端上台面,也没有必要隐瞒,黎萩便如实交代了当初探病时的情况,语毕,却得到了游麻茵不谅解的摇头。
明明拥有洞悉细节的睿智、还能为了朋友义无反顾,那为什麽就不能再同理、再有常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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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大笑的日子多久没经历了?
扣除掉意外被无厘头斗嘴戳中笑点的某晚车程,回溯过往,应该是全家和邻居去公园野餐的那天吧。结束前,大人还兴致高昂地拍了玩疯的纪念照,小孩们也极度配合地制造最美好的曾经,笑得可灿烂了。
可惜,他那时候的纯真,在当晚便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