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Force
那天後来回家的时候,我遇到了姊姊,我早已回家一阵子,而她提着看起来好重的提袋回家,平时柔顺的发丝现在看来都有点起了毛躁,她才刚到,正在玄关要把鞋子蹬下来,自从姊姊从国中毕业,我又没有考上同一间高中後,我已经比较少见到姊姊了,虽说来也奇怪,我们分明就是都住在一起的。
「姊姊我帮你提吧?」我伸出手就要帮姊姊把提袋接过来。
她抬起头对我灿然一笑,「不用啦。」她巧妙地避开了我伸过去的手,我还来不及坚持,她就开口了,「希希你在新学校过得怎麽样?」
我抓的一把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跟姊姊之间总有些什麽,像是一层薄膜,我们近的好像什麽都看得到,却又彷佛总是不痛不痒的相处着,我有些自讨没趣的将手收了回来,觉得手掌刚刚似乎没有这麽冷,此刻却在发冷。
「还可以,就是一般学校,但一定没有像姊姊念的那所学校那麽好。」我傻傻笑着。
姊姊穿上放在玄关的那双淡紫色的绒毛拖鞋,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麽的尴尬,明明有很多可以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我手上还拿着自己的马克杯,姊姊突然摸了摸我的头。
「傻愣着干嘛啊,我今天好不容易从训练营提早溜回家了,来跟我分享一下学校的新生活啊。」姊姊把东西放到一旁,捏了捏我的脸,我才顿时又笑开了颜。
姊姊就像是一座高塔,还是健得特别典雅华美的那种,我总是在看着她,带着点盼望还有向往,我曾以为所有姐妹都像我们这样的,妹妹理所当然的看着优秀的姊姊,并以姊姊的荣耀为自己的荣耀。
直到在国中听闻其他同学分享家庭生活。
「我今天又跟我姐吵架了啦。」
「什麽啊,干嘛跟姊姊吵架,而且他是你姊姊欸。」
「姊姊又怎麽样?我们才差一岁,而且他卫生习惯超差的,身为妹妹我超看不下去的好吗?」
原来我跟姊姊这样的关系毕竟是少数,我从冰箱里面拿出优格,倒在姊姊的马克杯里面,我不大能理解那种对於姊姊的怨言,如果说世界上真有人能够完美无缺,那大概就是林洁媞,听我在别的高中的同学说过,即便是在已经被筛选过的菁英高中里面,姊姊一样是佼佼者,不仅仅课业突出,参加众多比赛,更是在同届以及学弟妹、学长姐口中都有一致好评的天才美少女。
姊姊放完东西後来到餐桌上,拿起我帮她倒的优格,「谢啦。」她爽朗的笑着,将杯子朝我的方向举了起来。
我朝着她笑,手中拿出可可粉,并浇上热水,浓郁的可可香瞬间满溢出来,她曾经也很喜欢喝热可可的,但就因为知道热可可热量高又没有营养後,她就再也不喝了,她就是这麽一个人。
我捧着我的热可可,和她一同塞进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很长,但我就特别喜欢依偎在姊姊身旁。
「妈妈和爸爸今天怎麽这麽晚还没回来啊?」我呐呐的问着。
「妈妈今天跟爸爸去应酬啊,妈妈没跟你说吗?」见到我轻摇了摇头,姊姊补充了句,「可能早上太赶了,妈妈才忘记跟你说。」
我知道姊姊想表达什麽,但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只是喝着热可可,觉得暖暖的,彷佛可以驱赶所有寒冷。
「希希你啊,你看看你就是在压抑的脸。」姊姊又捏了我的脸,我被捏的猝不及防,忍不住出声抗议,但也只能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姊姊看到我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要再偷偷觉得委屈,埋怨妈妈了,你看我这不就想到你可能会自己一人,所以偷偷翘掉训练营的课跑出来了吗?」
「姊姊你翘课吗!?」我忍不住惊呼。
姊姊朝我俏皮的眨眼吐舌,「偶尔一次应该没关系吧,只要你不告诉妈妈,我也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啊。」
「姊姊你这样如果当不上选手怎麽办?」
「天啊,饶了我吧,你不要总跟妈妈讲一样的话,今天就是girl’snight,我们聊聊学校的事情吧。」姊姊率性的把头发匝成一颗丸子头,凌乱中带点简单的居家个性,姊姊的个性彷佛就像是个磁场,她笑了大家就都笑了,她默不讲话大家也就静了下来,她永远有办法可以应付最困难的人。
譬如我,此刻就跟着一起呵呵的笑了起来。
姊姊就像一座典雅的塔,越窜得越高,我或许永远登不上,也看不到她所看见的风光,但我能待在最近的位置里,看着她如何的被赞扬称颂,对我这样的人也已经是最大的恩赐,原来有人能将人生过得这样美好。
我并没有跟姊姊谈到我今天体育课的事情,并不是刻意要隐瞒,只是或许根本不重要,或是我自己也没有搞清楚状况,那时候的寂静持续了很久,最终还是魏逸凯没好气地把运动饮料插上吸管硬塞进我嘴里,我连反驳都来不及,只发出一连串的不成句子的抗议。
魏逸凯没有多做理会,动作熟练的将退热贴的包装撕开来,直接贴在我额头上,察觉到自己额头和头发还有粘腻的汗,我下意识的躲开他的动作,他动作带点强硬。
「笨蛋,乖乖别动。」
我终於知道了,他只要烦躁的时候会叫我笨蛋,心情好的时候会叫我小希,尽管两个称呼都一样让我别扭,但每次只要被他这样一叫我有时候就会别扭的连反应都慢了几拍,怎麽有人这麽不要脸?我後知後觉的只能用眼神抗议。
魏逸凯站在靠窗户的那边,背光的样子,让他的脸在光影明灭之间,他的五官轮廓深刻,却又不像外国人那样的硬挺,杂揉遮东方人的柔和,就算他此刻没什麽表情,但因为他离我离得近,我几乎可以看到他像小扇一样的眼睫毛,根根分明,他的体格精瘦,感觉是那种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的美感,他的确有些老天给的得天独厚,我就这麽犯傻了一般,真的没有再动了。
「今天怎麽难得这麽听话?」魏逸凯眉间明显有些情绪,但看着我的时候又露出他那招牌的有点狡诈的微笑,我下意识的又想要抵抗,却不知道如何回话,尤其想到我刚刚看着他的身体犯傻,突然整个脸就更红了起来。
正僵持不下,我头上的退热贴突然被轻巧的撕了下来,冷冷的声音在我身边的另一侧响起,「刚刚保健室老师明明就说她不用冰枕,当然也不用退热贴。」
李若海似乎从国中时就是这样的,一个冷如冰霜的男子,气质乾净到了极处,彷佛他在的地方就是一方平静之地,和全然的黑发成对比,他的皮肤非常白净,到了几乎人神共愤的地步,若是这样的少年出生在古代,拿个扇子就是驻足在湖畔的翩翩少年。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魏逸凯伸手就想拿回来,谁知道李若海早到预料到一般,灵巧的往後一踩,恰好的距离让魏逸凯隔着一张病床抓不着他。
「我相信专业。」李若海语气不轻不重,让人听不出来他是什麽样的情绪。
魏逸凯原本似乎情绪就不大稳,笑的有些阴险狡猾,语气轻佻。「阿海,你真的确定要明着跟我开战?我觉得有好一阵子没跟你们社团的学姊好好聊聊你了。」
李若海冷如冰霜的脸有一瞬间出现些微的动摇,身体甚至抖了几下,但他语气不变,「你总是这样,说不过别人就用威胁的。」
「对啊,毕竟威胁有用。」魏逸凯一双眼睛笑到眯成了一条弧线,他总是像只狡诈的狐狸。
我脑中突然浮起小饼的脸,她满脸兴奋的跟我说,「我告诉你,魏逸凯和李若海最有的爱的地方就是他们个性迥然但又互补,爱斗嘴,表面上互不相让,那都知道对方的软肋,斗嘴中巧妙回避软肋,这种互相的在乎就是我们最爱的啊啊啊啊!」她语末的像是生命吼叫一般嘶哑让我对於这段话一直有种印痕作用,此刻突然浮现这样的想法,我忍不住起了恶寒,整个人抖了一下。
原以为我已经是个观战的角色,谁知道我只是这样抖了一下,都让李若海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你看,洁希都觉得冷了不是吗?事实胜於雄辩。」
魏逸凯作势就要反击,李若海却掌握了讲话的时机时机,他很快地又将视线看向我,「抱歉,今天会这样都是我的错。」他的语气太过客气,我一时之间也只能顺着点点头,却是满肚子的疑惑。
「哼。」魏逸凯毫不客气的靠坐在床边的置物柜上,看着李若海。
「热舞社的事情,是我跟学长姐推荐你的。」李若海说这句的时候语气里有罕见的歉疚。「我以为你是喜欢跳舞的,可能是我太过度解读了。」
「你看过我跳舞?」虽然有些不合时宜,我有些突兀的打断了李若海的自说自话。
「国中时候圣诞舞会你不是有上台表演吗?一首群舞,一首个人舞。」没等李若海回应,魏逸凯就这麽接话。
「可我那时候都没有露脸啊,连表演名单上面也没有我的名字。」
我看到魏逸凯的脸顿时有些发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个答案,平时的厚脸皮荡然无存,接触到我的眼神还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我忍不住将头转向李若海那侧,他一向感觉正经些,却没想到他也一样任凭视线如何移转,就是不肯对上我的,有时候还有些刻意的乾咳几声。
我终究也是个有点倔强的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在意尴尬,我可以等。」
李若海最终轻叹了一口气,「说实话,现在还不是讲这件事的时候,洁希不要逼我们,我们可以找很多理由呼隆过去,但我们不想骗你。」这个男生和国中时候有那些相似的地方,但似乎又有一些地方不同。
我想起那个以前更加冰冷的他,要是是国中的李若海,他肯定不会这样说话。
他那时多麽威风啊,颇有种社会哥的气息,甚至同学中还流传着一句话。
「社会我海哥,人帅话不多。」
小饼兴奋的脸庞再次浮现,「欸林洁希,凭你跟魏逸凯的交情还有你国中时候就认识李若海了吧,你觉得他们到底谁是攻谁是受?」
我那时候鄙视的看向小饼,她倒是笑的娇羞,这个话题百分之百对她的胃口,「真要我说的,李若海肯定是受啊,魏逸凯感觉那麽强势,李若海话不多,感觉像是魏逸凯的贴身骑士一样。」
我那时没有回小饼,但真我要说,曾经的社会哥,哪可能受一点委屈?
要我一夕之间接受曾经的校霸请我不要逼他,简直吓破我三辈子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