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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道日当天，郑月娜和许尧光一早就到举办见面会的会场报到。
两人今天共用同一间休息室。
当造型团队抵达现场，率先走进休息室的，就是林依苒。
一见到彼此，郑月娜和林依苒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麽快又见面了。」郑月娜微笑。
「哇！再次见面，你已经出道了。」林依苒也笑着，又看向坐在旁边的许尧光，接着说：「对了对了，我看了你们的MV，真的超棒的！」
郑月娜和许尧光互望了一眼，嘴边扬起微笑。
即使对方说的可能只是客套话，对他们来说仍是极大的鼓舞。
「歌也很好听，完全没想到李珊珊会写出这种歌，跟她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啊！」林依苒一边叨叨絮絮，一边打开化妆箱，取出化妆水，拍在郑月娜的脸上。
提到李珊珊，郑月娜不禁想起一封简讯。
午夜十二点，官方MV正式发布後不久，郑月娜收到了一封匿名简讯。
——加油，MoonNA。
直觉告诉她，这封简讯是珊珊姊发来的。
自始至终，只有珊珊姊曾这麽唤过她的艺名。
郑月娜缓缓闭上双眼，感觉到脸上微凉的湿润，和林依苒轻拍脸颊的触感。
「看来音河真的是铁了心在推你们，砸了大钱呀。」林依苒的声音传来，「等一下的见面会肯定人潮爆满！」
听了这句话，许尧光心里不由得有些躁动。
但他仍是谦虚的：「我们已经尽了人事，就听天命了。」
「千万别妄自菲薄！」
林依苒手上动作俐落，嘴巴也还讲个没完：「你们出道砸了这麽多钱，到处都看得到你们的消息，姑且不提这个，参加见面会门槛又超低的——只要出示预购专辑的证明就可以参加，这也太佛，没道理不爆满啊！」
听了这麽一大串，不只郑月娜，许尧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擦完化妆水，林依苒低头在化妆箱里翻找底妆用品。
趁这空档，郑月娜缓缓睁开眼睛。
恰巧就对上了许尧光的目光。
他静静望着她。
「……怎麽了？」她用口型问。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左手。
熟悉的掌心温度，郑月娜虽茫然，却也没挣脱。
许尧光露出微笑，「一定会顺利的。」
郑月娜盯着彼此交握的手，嫣然一笑。
「当然。根本没有理由不顺利。」
两人的眼神里，写满了志在必得的自信神采。
有如孔雀开屏，时时刻刻，等待着展示自己的华美羽毛——
见面会开始了。
当郑月娜和许尧光步上舞台时，脸上都写着茫然。
——二十几排的椅子，连前五排都没坐满。
坐在主办单位安排好的长桌前，两人手里握着签字笔，互看了一眼，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原本胸口燃烧着的一簇火焰，彷佛随之熄灭。
「底下都是熟面孔。」许尧光压低声音说。
郑月娜一头雾水，「什麽意思？」
再次往台下看，许尧光凑近她耳畔，开口：「他们……几乎都是我系上的同学。还有几个我不认识，但在学校见过。」
手心紧攥成拳。
她望向慎姊的方向。
慎姊却什麽话也不说，举起手，示意主持人可以开始了。
似乎是也没见过这麽冷清的明星见面会，主持人讲话不停吃螺丝，舞台下的观众表情冷淡，手里捧着一张专辑，神情木然。
主持人加快了流程进行，立刻让大家排队上台签名。
由於人数太少，主办单位将时间限制宽松了些，美意是让粉丝能与艺人有更多互动。
慎姊就站在Mornight身後，始终默然地看着一切。
身上的华美羽毛正在凋落。
即使如此，郑月娜和许尧光还是拿出最灿烂的笑容，迎接每一个前来的粉丝。
可与其说他们是粉丝，还不如说是亲友团。
一群男孩子挤在许尧光的桌子前面，开怀大笑，调侃：「许尧光！一阵子没见而已，你怎麽就把头发染成这样了？」
许尧光尴尬地微笑，没有回答。
「欸欸，我看了你们MV。还以为你说出道是假的，原来是认真的。你在里面真的挺帅的——现在行程很忙吗？有空的话出来打个球啊！」
郑月娜蹙起眉头，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们。
「教授的那个专题报告你写好没？我昨天去找教授，他要我特别叮嘱你，别再不务正业。」
许尧光垂下眼睑，连笑容也有些淡了。
「靠，不要在这里说这个。」有个男的出声阻止，又笑眯眯地望着许尧光：「兄弟，不会跟我们计较吧？大家一想到身边有人出道当明星了，有点激动嘛。」
许尧光连一丝笑意也挤不出来。
慎姊终於开口：「签好了就请往前进，谢谢。」
几个人咋舌，「好吧、好吧，电话连络啊。」
推挤着，一群人来到郑月娜面前。
「嗨，你就是郑月娜对吧？」
郑月娜扬起笑容，「我的艺名是MoonNA。」
「哦，知道知道。」
虽然一大群男孩子口无遮拦，可他们手上都拿着专辑，有的人甚至一口气带十张来签名。
郑月娜知道，他们是真正在支持许尧光的梦想。
——现在这个情况，不是他们的错。
这种无力的、无助的，甚至令人难堪的窘境……
这都与他们无关。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该晓得的。
『现在台湾还有人想推唱跳组合？准备糊了吧……』
『哇！那个男的是我同学，感觉好奇怪喔，会在学校里见到的人要出道了。不过他这照片也太娘，平常还满阳光的说。』
粉专上的那些留言，郑月娜不是没有看见。
只不过，慎姊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好似一切状况都掌握在她手里，只要她还没宣告失败，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还有，昨日在街头表演时，感受到那种与观众之间的共鸣。
她天真地以为，未来是充满希望与光明的。
直到这一刻，听着面前应该是「粉丝」的这些人，喊出自己的本名。
——原来，现实从来不如想像那样美好。
眼眶开始发烫，郑月娜故作自然，笑容满面地签完每一张专辑。
总共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个人的队伍，很快就轮完了。
签完所有专辑後，郑月娜和许尧光已经起身，长桌也被工作人员抬下去了，留下空荡荡的舞台。
两人也戴好耳麦，准备进行表演。
忽然，有一对中年男女冲入会场，气喘吁吁。
立刻有警卫将他们拦下来，郑月娜却一眼认出他们。
「老板……」
一时没注意，声音从麦克风传出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头，看着那两个人。
慎姊眼明手快，立刻跑上前。
「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是……月——MoonNA打工地方的老板和老板娘！」
老板娘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扶着膝盖，一张脸都胀红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们记错时间，来晚了——」
老板的声音也在颤抖，他手忙脚乱地从塑胶袋里拿出厚厚一叠专辑。
「小姐，你看！我们有买专辑！我们连发票都还留着。」
两人不停解释的声音，回荡在整座会场。
郑月娜的眼前浮现一片氤氲。
何慎心了然，放柔了声音：「别担心，你们可以入场了。」
两人松了一大口气。
两人引起的骚动终於平息下来，老板和老板娘坐在角落的位置，双眼睁得大大的，对着郑月娜露出鼓励而欣慰的笑容。
看到那样温暖而充满期待的笑容，郑月娜揉碎了眼里的水气。
哪怕底下观众屈指可数，甚至称不上「粉丝」。
一见到老板和老板娘，那种必须燃烧自己的决心，好像又重新回来了。
做了一次深呼吸——
表演正式开始。
郑月娜已做好燃烧自我的准备，每一句歌词，她都唱得极其卖力。
即使唱得喘不过气，她还是让自己每一个舞步都踩得扎扎实实。
可当她的part唱完，过渡到许尧光——
这个动作，她必须靠在许尧光的身上。
长久下来的练习，她和许尧光对这个动作早已烂熟於心。
毫不迟疑，就像一直以来练习的那样，她将全身的重量往後倒，全数交给了许尧光。
却在往後倒下的那一秒，她感觉自己笔直地、坠入了深不可测的深渊——
郑月娜下意识将右脚往後一踩，但重心摆得太前面，此时根本踩不住，整个人失控地往後倒。
她忍不住惊叫，耳麦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台下所有人立刻摀起耳朵。
许尧光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立刻捧住她的後脑勺。
只差一点点，她就跌到地上了。
郑月娜很快恢复镇定，站直身体，若无其事地继续唱歌。
许尧光的慌张还写在脸上。
刚才，是他没有用尽全力，才会一时承受不住郑月娜的重量……
轮到他的part了，他唱出声，却是毫无底气的。
郑月娜回头看了他一眼，察觉他不太对劲，立刻开口，跟他一同合唱。
表演结束，郑月娜和许尧光携手鞠躬。
台下传来零落的掌声。
老板和老板娘用力鼓掌，拍得双手都红了，扯着嗓子不断叫好。
郑月娜和许尧光退场，回到後台。
许尧光的脸色发白，一拆掉麦克风，立刻抓住郑月娜的手。
「你没事吧？」
郑月娜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微微一笑。
「我没事，别担心，这只是意外。」
许尧光低着头，不发一语。
慎姊踩着高跟鞋，面色凝重。
她一走来，劈头就问：「刚才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