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破囂》 — 啟章、天座始亂

启章、天座始乱

阴间、人间、天界,万物之灵的归属。凡俗之人死後,一路是通往阴间转世轮回,一路则飞升成仙。仙者有大有小,大者掌管凡俗,小者逍遥在天、无事经纶,其中仙法最为强盛者乃四象神兽——青龙、玄武、白虎、朱雀。

在百年前,朱雀打算收服人间妖精纳为己用,蛇精、狐妖、树精等皆被赠与神仙法器而飞升,此举令白虎颇为不悦。在众多妖精中唯有蛇精安份守己,被朱雀提拔为翼星掌仙。其余妖精嫉妒心作祟,在天上兴风作浪了好一阵时日,早已心生怒意的白虎趁此机会将他们贬至凡间、苦渡轮回,朱雀过去所赠的法器也就此失踪。

本就不和的两大神兽,为了此事心结更深,人间也因朱雀与白虎的争执被闹得天翻地覆。青龙看不惯他俩为了私仇碍了公事,当着所有仙者的面大发雷霆,这一怒,惊动了三界,凡间地裂山崩、风狂雨骤,四处成灾、万人落难,青龙与朱雀同时将矛头转到了青龙身上,玄武从中调停却反酿成祸。

待四神兽冷静下来时,事情已经到了难以修复的地步:人间依旧雷霆不止,雨持续下了足足三月,四季不再更迭、日月不再交替。尽管四象如何出力挽救,都无法拨去笼罩凡间的蔽日恶云。四象最後决议亲自下至人间,耗尽全身法力停止一切灾难,後又托数位仙者下凡建造神殿,使四象得以静养。

四季恢复了轮转、大地重新有了生机,可失去法力的四象,得各化为一颗珍珠大小般的命丹,藏於神坛吸收千年天地精萃。

百年後的今日,四象神兽所掌管的二十八星宿,此时集体陷入苦思。他们齐聚在祥云垄罩的大堂,大堂中央是白玉色石桌,石桌边围着二十八张座椅,座椅似雾又似银晶。几个人趴在桌上,个个面有难色。

这二十八宿聚集的地方,正是天座。

原听命於四象的天座本不必太操心凡间的事,可如今他们却成了天上的主。四象的沉眠是他们前所未料的事,在四象神兽离开之後,人间维持了仅仅数十年的安定,後又因天座掌管不慎,人间起了多次水旱灾,惹得人心惶惶、内乱四起,烽火燻天。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天座二十八人不敢再怠慢,皆知得设法解决群龙无首的场面。

「从今以後,谁来掌管这天座?」其中一个戴着蛇纹面具的男子说。他的语气带有笑意,可旁人却无法窥视他的表情,蛇纹面具盖住了男子整张面容,是哭是笑只有他自己晓得。

「共同掌理,还能怎麽样?」坐在蛇面男子对座的掌仙说话了。此人为危星,是个子娇小、长相年轻的男仙者,换作是人间的标准,不过也就十二岁左右。「哼,」他轻哼了一声,「难道交给你管不成?臭蛇精。」

尽管众星皆知共同掌理并非长久之计,但无人愿意让蛇面男子趁此机会霸占天座,哪怕是口舌之争都得提心吊胆,不让他占了半分便宜。

「小生确实有此打算。」蛇面男子说的乾脆,周遭气氛顿时冷下,所有人面色凝重了起来。

蛇面男子继续说道:「众星意见分歧已酿成多次灾害,恐怕再过不久,四象大人们尽心守护的人间便要化作一片荒芜。」他说完话,将自己散落在石桌上的白发往後梳整,抬手置肘於桌上、脸靠着五指,等待其他意见。

「你!」危星看不惯那口气,可他自知理亏,一时讲不出话。

沈默许久,始终无人开口。坐在蛇面男子斜前方的奎星紧皱眉心,直钉钉看着蛇面男子,身後出现几只狼匹,颇有备战之态。本还观望局势的张星见状,遂开口:「都冷静点。翼星,有话不妨直说。」张星虽是五官秀气斯文的男仙者,可言词力度不因此退减半分,他右手握温茶、左手端瓷盘,是唯一不坐在椅上,而是坐在白仙鹿上的人。

被称为翼星的蛇面男子闻言,似乎是有所收敛,坐姿端正了起来。

「小生有个点子,」蛇面男子——翼星玩弄起自己的珠链,续道:「各位还记得……四象大人们的命丹,原埋於何处吧?」

众仙点点头。四象命丹分别藏於:青龙岳、玄武洞、白虎崖、朱雀谷,此四地各有一处神坛,命丹本放置於神坛内。此事已过了百年的时间,因谣言频出,命丹早被俗人易位争夺,或沦为皇室巩固身份的象徵。

「谁先将命丹埋回原位,谁就有资格决定天座之首,如何?不愿争权的仙者也理应下凡亲自除灾,毕竟这次棘手的并非天灾,而是人祸。」翼星说出了他的点子,其他人听了後缓了神色,陷入思考。

「你是说,」原本还沈默不作声的奎星终於忍不住:「我们要下到人间?」

翼星点头,将隔壁仙者放在桌上的扇子拿起来搧风。

奎星冷哼了一声,使了个眼色给张星,让张星出面与翼星交谈。其他人则是和原本的张星一样,冷静的观望局势。

张星道:「天座交由谁照看?」

「亢老前辈、角老前辈怕是去不了凡间了,留下照看不是正好?」翼星回道。

所有星宿皆有对应之兽,其中,亢星与角星正是一蛟一龙,非人界可见,因此去不了凡间。俩掌仙都已是白发苍苍、胡须着地的模样,自然是同意了这差事,不愿去人间瞎搅和。

「天上事务繁多,两位前辈怕是顾不来。」张星如此反驳道。

翼星似是早已预料,笑道:「最近天上新人可不少,由两位老前辈亲自擢用,维持人间现状应是不难。」

说完话的翼星看向角、亢两位仙者,角星与亢星对视了一眼,由角星代为答道:「确实有几个不错的人选。」

这样的回答无非就是认同了翼星的话。话说至此已成定局,翼星首先站起,背对众仙脱去面具,从衣袖中掏出把木笛。

「去了人间,能否成爲人也得看个人造化。」翼星说到一半便转起了木笛来,「说不定,得当二十年的狗呢!」他口中所指的是象徵狗的娄星。

「你到底有完没完!」娄星吆喝拍桌,被张星按住肩膀才没有站起。娄星早就看不惯翼星很久了,许多人也和他一样,只不过这次翼星随意酸了一口的是娄星。

翼星手上的木笛唤作「破嚣」,可开启天界通往人间的路口。破嚣是天界的稀物,而翼星这个仙人的身份亦是。除了翼星,其他星皆是宇宙藴育所出,与星辰同生,唯有翼星是人间的蛇精,修炼千年才得以飞升,而这木笛破嚣是他去往天界时朱雀所赠。

其他星宿的掌仙看他不悦,也有部份是出自於嫉妒。

乐音响起、笛声回荡,祥云瞬间蜷卷,尔後四分五裂。石桌所处之地再也不是大堂,而是人间上空,底下景色非凡、热闹至极,天界一时之间沾染了不少红尘喧嚣。吹完笛的翼星将面具戴回,第一个跳落下人间。

其余诸星并未马上跟随他的脚步,而是留在原地议论一番。

「有谁见过那蛇精的脸吗?」

「没有。估计是长得不好看。」

「咦?何出此言?」

「一条蛇,是能长得多好看……」

「也是,恐怕是其貌不扬才天天戴着面具。」

直到最後一位仙者落出天座後,此话题才得以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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