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破囂》 — 第二章之一、樂草堂

第二章之一、乐草堂

朱雀塔所在之处是焱国,而白虎崖则在虎国,两国相隔一山一水。乘船渡江、坐牛车绕山,耗了翼天锦在人间一周的时间。他来到虎国没有其他原因,纯粹就是因为「那个人」诞在白虎崖,而他就想在那个人身上寻乐子。

那个人,就是在天座上一言不合就叫出狼群的奎星。奎星与张星最喜欢找翼星的麻烦,可奎星和张星有些不同:若说天界闹了事情,奎星一定第一个把翼星揪出来鞭一顿,也不管事情究竟是不是他做的。而事实上,十件事有九件事都是翼星搞出来的,最後负责碎嘴的则是张星。

面对翼星的所作所为,奎星从来不自诩为正义,因为他心知肚明:想教训这个人,不用生藉口出来,那人会自己为他人创造挞伐他的理由。而翼星从来只是单方面接收奎星的暴力,除了一些耍小聪明的伎俩之外,倒也不曾有过大的报复。

在外人看来,奎星和张星是合作无间;但又以其他地方来看,合作最顺利的两人却是奎星与翼星,因为即使两人互看不顺眼,每次四象神兽所交代的事情,两人都能协力完美达成。不过,在四象神兽沉眠後,奎星与翼星的交际平衡彻底崩解,不说携手合作,只道是冲突频传。

翼星对张星更多的是尊敬与表面上的顺从,可翼星对奎星平常是退避居多。只要遇上奎星和他那群狼,没伤痕累累也要断臂少腿,翼星在天界因他吃了不少亏。

也正因如此,翼星现在变成翼天锦後才打定了主意,要卯起来整他。

翼星平时在天上本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此时到人间当然不会做什麽好事。人间在四象神兽沉眠後,天灾人祸频起,按理来说,翼星化为翼天锦後,除了要寻找命丹,更要帮忙人间除害平灾,可这完全不在他计划内。

牛车夫把翼天锦送到了虎国城门口。这正合他想法——在城里,消息传得才快。翼天锦现在最烦恼的就是钱的事了,毕竟总不能都用偷的,肯定过不久就会露出马脚,因此他打算在虎国这小城里找个工作,最好是供吃住的舖子。

他花了三天将城里消息摸了个透,大的小的都不放过。翼天锦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一边整理、细数一天下来得到的消息。最後,翼天锦打算从那个最小、看似最微不足道的消息着手:城西有个药舖子,是个瞎寡妇开的,那寡妇如今也有岁数了,估计再活不了多久就要西归。翼天锦正缺个落脚地,虽然不确定自己的计划能行,翼天锦仍选择去到城西,找到了那间药舖「乐草堂」。乐草堂此时是关着店门的,翼天锦朝门敲了两下也未见应答。

旁边一位年轻人这样对翼天锦说道:「椿姥去打水了,不在不在。」他口中的「椿姥」正是乐草堂的店主徐椿。

「打水?」翼天锦故作讶异的问:「她不是已经有些年纪了吗?」

那年轻人回答:「但总不能不喝水吧!你等会儿,椿姥大概就快回来了。」

翼天锦道:「还是小生去找她老人家吧。请问井在哪里?」

年轻人给翼天锦指了路後就忙着做生意去了。原来那年轻人是乐草堂对面茶楼的店小二。

水井就在几条巷後面,离药舖子并不远。翼天锦找到茶楼店小二所说的水井後,在一旁看到了一个老妇人正坐着按脚踝,後方还有个打翻的木桶,泼出来的水害老妇衣服几乎湿透。老妇眼睛是闭着的,手边还有个木拐杖,这让翼天锦十分肯定: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白发老妇,正是盲了眼的乐草堂店主,徐椿。

这个情景,让翼天锦心里马上有了脚本。

翼天锦上前问候:「您怎麽了?」

「一时大意扭伤了脚,无碍无碍!」徐椿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用帮忙。

「让小生来背您回去吧。」翼天锦怕徐椿否决,接着道:「在下不过一介书生,还没有谋财害命的念头。若是您信不过小生,我这就去帮您叫人来。」

「不用不用!」徐椿听了慌忙急了,随即拿起柺杖想要站起来,可是马上又倒了下去,那柺杖根本无法支撑徐椿受伤的脚踝。

翼天锦乾脆直接过去将徐椿扶起,问道:「婆婆您住哪呢?」

徐椿也乾脆放下坚持,老老实实答道:「前面那边的乐草堂,住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谢谢你啊、谢谢。」

翼天锦将徐椿扶回乐草堂後,自己又回到水井边帮徐椿打水,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概念。徐椿虽是眼盲,到了自己熟悉的店舖後还帮翼天锦热了杯茶,尽管她的脚有些不方便,店里大大小小的木柜也让她撑着,不至於倒下。

正值中午,徐椿把翼天锦留下来吃饭。

「今天真的谢谢你啊。」徐椿说完,帮翼天锦夹了菜,让他将碗拿过去接着。

「婆婆您一个人住吗?」翼天锦开始了他的计画。他早就打听好了,知道这徐椿独自开着一家药舖,夫婿早死又膝下无人。

「是啊……老了老了,一个人不方便。」徐椿笑道。

「或许这麽说有些无礼……但……不知您缺不缺个人帮忙?」翼天锦小心翼翼的问道。

徐椿果然露出了怀疑的神色。翼天锦为自己辩解道:「小生家道中落又榜上无名,被赶来虎国独自谋生,要是婆婆您肯收留小生,小生必当尽心尽力帮忙婆婆。」

徐椿迟疑一阵,这才释然地点点头,问他:「你叫什麽名字?几岁啦?」

「不才已年过二十,姓翼,名天锦。」翼天锦答道。年龄是他胡说的,而他想了很久该不该报个假名,可他发现翼天锦本身就已是假名了,所以也就老实报上。

「天锦,是吧?」徐椿问。

「是。苍天的天,金字旁的锦。」翼天锦解释。

徐椿笑道:「好、好。那你先暂且在我这儿住下来吧!白天你就帮我顾顾店,晚上让你准备科举。如果找到了更好的住处,也不必管老身,随自个儿心意便是。」

「谢谢婆婆,小生真的无以回报。婆婆……您就不怕小生图谋不轨吗?」

闻言,徐椿只是苦笑:「确实是该怀疑,换作其他人都会怀疑才对。」但她语气渐缓:「但老身都一把年纪了,已经没心力疑东疑西喽。」

徐椿看不见,却也能够想像,这乐草堂能有什麽东西能偷?桌子?椅子?还是随处可见的药材?比起疑东疑西,不如做一回善事,这是徐椿眼下做出的决定。徐椿在翼天锦的计画之内,同意了他的要求。吃完饭後,徐椿给翼天锦安排了一间房,还稍微介绍了一下白天的差事,顺带给了他一本《本草纲目》。乐草堂的大门大敞,徐椿带着翼天锦熟悉环境,客人也满喜欢翼天锦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即便所有人看到他的脸,第一时间都没个好印象。

如果徐椿今天眼睛看得见,她或许就不会答应收留翼天锦了。这也是翼天锦当初找上徐椿的原因,他自己也知道他长得「不甚友善」。盲眼虽是缺陷,却成了翼天锦计画中最大的助益。

翼天锦在店舖里一直安份的学习这份差事,直到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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