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王者狂想《大丈夫》 — Action 20. 涼宵

月过中天,片仓朋和手上的工作才终於告一段落。本来想一鼓作气跑到最後,但她一抬头就见到真田漆黑的武士刀鞘,还是决定让自己稍事休息。

真田还在她身後,本来应该是靠着墙打坐,现在似乎已经睡过去。他虽然没说要睡,穿的仍然是一整套的睡衣。几个小时前连和宫都在这里凑热闹,还好片仓一到九点就把和宫赶回去,不然现在和宫大概也跟真田一样,在当她的门神、睡不了安稳觉。

她趴在桌上,端详了一下真田睡着总算有些舒散的眉眼,才把腿上的薄毯拿起来,轻手轻脚地盖到他膝上。

片仓忘了少年的敏锐,几乎是她一碰到他,真田就睁开眼。

她盖好毯子直起腰,他的眼睛便近在咫尺。

书上写的剑眉星目,想来也就是真田这个样子。他的目光总能凝滞她的呼吸,一时之间无法抽离。

她哪里知道真田看她,也觉得是柳眉杏眼,泛了红的双颊更显得五官秀丽可心。忍耐再忍耐,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往前倾。

「你/你……」几乎是同时开口的一个字,旋即又同时消音。

片仓朋和连忙退开来,跪坐得正正经经。

「你也累了,先休息吧。」她说话时一直捏着掌心:「很晚了。」

真田抬头去看钟,才知道已经是淩晨两点多,瞅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片仓抬起眼皮看他,心想:『那可难说。』

真田摇摇头,也不理她,起身便往外去。

「你去哪?」

「洗把脸。」

真田意外乾脆地放了她一马,片仓朋和连忙回到桌前,看着武士刀深呼吸──虽然知道自己的心意,但若被他抓住了,还是很棘手。

她默默地收尾、存好档案,有点犹豫要不要直接离开这里;虽然只是走回和宫房间,但撂下他就留个空房间,好像也不是很够意思。

她在良心问题跟安全问题之间纠结,导致真田一回来就看到她还在原位坐立难安,心想她的可爱,还是流露在这些女孩难免的介意。

他将手上的马克杯递出去,片仓还没有马上接,先看了一眼,发现这个跟和室格格不入的杯子,装的还是热牛奶。

「垫一垫,省得胃痛。」

想着他大概去了厨房微波鲜奶,片仓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捧起杯子、心也有些暖。

「谢谢。」

她一面啜饮,真田一面去看她萤幕上的档案。文件上条列分明、论述清晰、权衡利弊,明显下足了苦心。回望她从马克杯上露出的眼睛,他说:「是我们要谢谢你。」

片仓马上举起一根手指:「够了,客套禁止。」

她靠过去,稍微解释了一下内容,然後告诉真田:「我刚刚想了一下,还是先把档案寄给柳生、幸村、柳,让他们都先看一遍。我想他们会补满一些不足的部份,这样你们明天开会总结会比较有效率。」

她说着便开始动作,很快就写好信发出去。而她背後的真田,已经把铺盖拿出来整平,等片仓回转,就示意她躺进去。

「我?」她还以为他要睡了,何况哪里敢躺进他的被衾。「我回去找和宫就好。」

「去吵醒她?」真田却不买单,扬眉道:「不要废话。」

片仓看着那套明显是真田在用的棉被,实在很犹豫。

「那你要睡哪?」

真田睨着她,故意问:「你说呢?」

「我怎麽知道。」片仓立刻撇清,轻轻放下牛奶:「这是你家,难道是我决定你去睡哪里?」

「以後,」真田忽然换了个姿势,凉凉地说:「或许。」

片仓最受不了他那种探出一丝促狭的眼神,偏偏认识他以来,这种眼神几乎都是针对自己。而真田自己也知道,他就是有点故意,故意要越界,看她在应付各种方式的「过份」时,那些不同於平常的反应。

「想得美。」中计的片仓朋和,脸本来就红、瞬间发烫,抗议的声音却不够大。

真田欢快地勾起唇角,这一笑片仓就想跑。

真田马上把她抓进手心。

「你想把全家都吵醒?」

「你这里才最不安全。」片仓吐槽得合情合理。「我是明哲保身。」

真田指着钟:「我待会就走了。」

片仓一看,才发现已经快三点,依照真田的作息,确实过不了多久就要去练习。

「那你才该睡。」她瞪起眼:「可没人要我早起。」

「你躺下,我就眯一眯。」

不容拒绝的条件交换,让片仓朋和软下手臂坐进被子里,可当她发现真田的眼神又变得深沉,片仓朋和心想,这大概就是自投罗网的具体实例。

真田盯着她,赧然的羞意在双颊染出潋灩的红,略显苍白的唇,也因为一阵急促往来的对话有了颜色。但即使是她明显虚弱的刚才,他就已经花了十分力气,才阻止自己。

不禁想着:就吃一口,应该没什麽关系。

片仓本来把注意力放在被他按住的手背,一抬眼,却发现他靠得更近。

她有一种预感,终究要发生那天在她家被打断的事。

她可以判断,自己应该要马上起立。

可是她都没有。

当山无棱、天地合,世界原来如此安静。

他的存在与接触如是真切,不是意外,也不是若即若离。片仓朋和尽管早就知道自己再难逃离,但也未曾想,是在此时此刻此地。

「真田……」她不得不偷一点空隙,出声拉住他的理智,哪怕是一点点。

但他却纠正她,要她跟着一起陷下去。

「弦一郎。」

她迷茫地往下坠落,而他则向前沉溺。她明明无路可逃,他却仍然步步进逼。片仓朋和迷乱地想,可能,这从相遇之初便有所注定。

原本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碰上他,便渐渐从原本的方向偏离。以为很坚韧的自己,也一点一点依靠着他攀附上去。这才发现自己不是悬崖上的孤草,只是一朵牵牛,开在有他照耀的晨曦。

幸好,他终究遵守着安昙必须大开门户的规矩,想再放纵也会被冷风吹醒。但就算真田弦一郎控制住自己,片仓朋和已茫然如微醺。

他伸手抚平她发丝微乱的额际,很有反省能力地告诉她:「有另一面的,或许不只是你。」

片仓朋和虚弱地呼吸,感觉力量被抽空,於是只能温顺地窝进他怀里。

她早就知道,真田弦一郎就是一湾流沙,看起来很安全,但只要她走进去,就别想离开这里。

「……我也搞不清楚,我现在到底是吃亏还是占便宜。」她低语,也不知道是问他还是问自己。但这个没头没脑的句子,又惹得真田欺上来,抵着她的额头发笑。

「是吗?」

之前就觉得磁性得过分的低音,此刻更撩得片仓一个机伶,试图一把推开他:「你适可而止吧。」

但真田只是捱了她一掌,却没真的放开她。看她一副在劫难逃的样子,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片仓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何况还是因为她。她红着脸别开视线,不得不承认,真田这麽一笑,看起来比平日更潇洒。

而且他此刻的笑,又不同於球场上总是有些倡狂的样子,不仅怡然畅快,眼睛里透出的表情,更藏着几分宠溺。

这样的人给她这样的笑,片仓忽然觉得,自己守不住也很正常。

她摸摸鼻子,想离开他也不让走,只好顺着他被盖进棉被里。

「睡吧。」保险起见,真田单手撑头躺在被褥外,要求自己谨守份际。只替她撩开颈後的长发:「听话。」

「这怎麽睡……」虽然有三十公分以上的间距,他的脸却就在眼前,片仓怎麽可能睡得着。但就算她吐槽,他却还是许久也不动一下眉毛。最後片仓只能叹气,半赌气半逃避地背过身去:「算我服了你。」

在这种情况下,片仓当然很不容易入睡,但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惹来他更多动作。只能把自己卷成虾球,默念万用的般若波罗蜜。但她很快就想起一件事,马上翻回去。

「你要是躺在地板上睡,我宁愿回去吵和宫深雪。」

她瞪着真田指出一个相当明显的问题,就算对少年来说根本不算什麽,但之於片仓,总算是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要求他改变现状。

真田在她翻身时就睁开眼睛,听见她的威胁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问:「按你的意思,我该睡哪里?」

片仓看了一眼身上的被子,明白他意有所指,但她一点都不害怕守护这个最终底线,於是只掀起眼廉来瞪他。

被他惹得心慌意乱,静下来才发觉他有时候根本双重标准,他能做的她都不许,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要提醒。

她一凶,真田反而被逗笑,乾脆地直起身:「听你的,我去道场。」

他终於拉上和室的门,隔绝了太过明亮的月光,切断了片仓朋和被他时时牵动的心绪,还有……两个人在一起就一触即发的界线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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