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緣起落日 — 1-1、老地方們

秦家两姐妹抵达家中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很久,一进门发现家里面没半个人。

「人都去哪啦⋯⋯」家馨喃喃道。

「赞喔,没人正好!」子安语落,提着行李拔腿就往楼上跑,不巧,刚好被正在下楼的父亲撞见。

「嗨⋯⋯老爸」子安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怯生生地请安。

只见父亲瞥了她一眼,视若无睹般从子安身旁经过,留下她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家馨,你妹之後的安排跟她交代一下吧」

父亲提醒了一旁的家馨後,便拿起桌上的财经杂志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翻阅。

「好的,我待会跟她一一说明」从家馨回答的语气能察觉,即使从未挨骂,对父亲还是有着三分敬畏。

两姐妹的严父——秦怀森,是当地某知名企业的董事长,是个事业、家庭、婚姻几近完美的老男人,最大的败笔大概就是家中叛逆的小女儿⋯⋯

秦家馨领着叛逆少女回到房间,开始讲解她接下来的行程:「明天开始回到学校上学,我负责接送,一、三、五的放学有帮你安排家教⋯⋯」

「等等等等一下!」秦子安开口打断:「你说明天上学,明天礼拜五了耶!」

「对啊,怎麽了吗?」家馨歪着头,瞪大双眼眨呀眨。

「那还不如下礼拜一再开始嘛⋯⋯」子安哀求着。

「不行,越早回去越好,省得你又到处乱跑」

「好吧⋯⋯」姐令如山,不得不从。

就在两人开会到一半时,门被缓缓地推开,门後出现一位面容慈祥的女人。

「妈咪!」秦子安一见到她就开心的扑上去,在她脸颊上亲了好几口。

「哎呀!够了小三八」女人语气虽然略显嫌弃,可脸上合不拢嘴的笑出卖了她内心的喜悦。

「太久没见,快想死你了!」在美国每日丰富的夜生活,自然是连视讯的时间都没有。

那位端庄贤淑的女人是姊妹俩的慈母,对她们疼爱有加,平时就是个家管,将家中大小事物处理得妥妥贴贴,做饭的手艺更是一流,堪称地表最强家庭主妇。

「来,这些是你的制服,赶紧把东西弄一弄,两个早点洗洗睡!」听了母亲的叮咛,两个乖女儿点头如捣蒜。

「我先去睡了,晚安宝贝们」母亲分别接收了女儿们爱的拥抱才关门离开,姐姐也在稍微交代几句後回房休息。

当房间剩下子安一人,她张开四肢扑向柔软的床。

「终於回家了⋯⋯终於啊!」她彻底的放松,比起外面,家里还是最温暖的,即使老爸很凶。

-

翌日早晨,秦子安和「秦老师」一同到了学校,一个往二年级教学区走,一个往英文科办公室,在川堂分头前交换了刚才拿错的早餐饮料。

「上课要专心,没事别来找我,还有,别搞事!」家馨临走前再三叮咛。

「安啦!走你的」秦子安挥手示意要她快走。

不过看秦子安的穿着,很难相信她能不搞事,黑色潮T外头披着制服,格子短裙高於膝盖十万八千里,脚踩黑色高筒帆布鞋,最画龙点睛的无非是那个像公车拉环的银色铁圈耳环,整体来说根本就是⋯⋯潮到出水。

踏进班级的那一刹那,全班整齐地看向那位「复读生」,也就是休学後再回来继续读书,年龄上算是学姊的人。

子安无视那些扫视她的眼光,迳自走到後排的空位坐下,倒头就睡。

台湾的学生实在都太早起了啊!她根本还没适应过来。

此时班上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秦子安,男生们不意外都在评论长相身材,而女生们则是赞叹着她大胆的穿着打扮。

「她看起来就一副跩样,自以为学姊就了不起吗?」一个名叫叶萱柔的女生刻意放大音量和身旁几个姐妹说道。

「叶平胸!我看你是因为人家长得比你好看,起嫉妒心了吧!」赵大仑带有人身攻击的词汇呛她。

由於教室里的议论声太过热烈,秦子安跟本难以入睡,没睡饱的她理智线一断,不耐烦地吼道:「吵屁吵啦!现在早自习欸!」

全班瞬间鸦雀无声,特别是那群男生,吓得目瞪口呆,还用一种「我愿追随大姐」的眼神看着又趴回去睡的秦子安。

「还真嚣张⋯⋯」只有叶萱柔以为她在针对她,小声碎念着。

-

第一节是数学课,一位高高瘦瘦,戴着细框眼镜的中年女子走上讲台,她是现在二年十三班的班导,在两年前她是秦子安高一的班导。

「副班长,有点名了吗?」

「有的老师,我们班今天多一人」叶萱柔一脸不屑,眼神瞥向还趴着补眠的秦子安。

班导顺着叶萱柔眼神方向看去,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笑意,不过随即又板起脸孔。

「秦、子、安」班导调高音量,放慢语速。

被点到的女孩不悦地抬起头,拨了下散乱的发,用不耐烦的表情歪头看向讲台上眼神犀利的女人。

她其实上课钟响时就醒了,因为知道是「摆臭脸」的课,刻意趴着继续装睡。

「摆臭脸」是高一时候班上给班导起的绰号,取她本名「白绣莲」的谐音,恰好她就是那种脸很臭的老师。

「上来自我介绍一下吧!让同学们认识你」班导似乎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秦子安走上台,拿起粉笔唰唰地写下「秦子安」大大三个字,放下时还故意发出「哐!」的巨响,以表示她的不悦,她怎麽都想不到居然还会与身旁的女人狭路相逢。

「我叫秦子安,重读高二,今年十八岁,不过还是把我当同届来相处就好,噢对了,如果有想买酒的可以托我代买呦!」秦子安讲完最後一句还不忘调皮的眨了下右眼,配上眼角的泪痣,像极了专门带坏小孩的魔女。

台下的男生们听完她的自我介绍,每个都兴奋地拍手叫好,叶萱柔没好气的瞪了那群男生,对新同学的讨厌又更加倍了。

整节数学秦子安都在睡,除了时差还没调整回来外,数学本来就是她的弱科,以前在摆臭脸的课堂上也都是睡整节的那种。

下课钟声响起。

「好,今天就上到这,下课!」ㄧ宣布下课,刚才蠢蠢欲动的几个同学立马一哄而散。

「秦子安,中午到办公室找我」摆臭脸走到秦子安桌前,丢下一句话後离开。

秦子安抬头瞄了一眼,随即又趴回桌上,心想这次不是因为服仪就是上课睡觉,肯定不是找她去叙旧的。

-

中午的数学科办公室里,飘着香菇鸡汤的味道,原来是老师们又在开小灶,通常这种行为都是摆臭脸带头的,高一子安当班长时和她的关系很好,经常被叫来办公室一起吃好料的。

「来,你坐这边」秦子安一进办公室就被摆臭脸带到她办公桌後的椅子坐着。

摆臭脸从电锅里盛了一碗鸡汤,递给子安,眼神里的温柔,像是对待女儿那样,跟今早那个板着脸的,完全不像同个人。

「谢谢⋯⋯」子安接过鸡汤,一股温热窜进她的手心,心也跟着暖了,可脸上却写满不可置信。

她跟摆臭脸两年前闹翻了,具体的情况不忍再回忆,只知道当时的子安很孤独,没有人站在她那边,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最後误会也没被解开,她就被送往美国了。

「找你过来呢,就是单纯想聊聊你过得如何,在美国还顺利吗?」摆臭脸一脸关切。

「您还不如纠正我的服仪或关心我的数学」子安明显没有想跟她闲聊的意思。

摆臭脸愣住了。见她没话要讲,子安将一口都没动过的鸡汤放回桌上,起身正要离开。

「服仪问题当然要讲」摆臭脸开口了。

「还是一样要遵守学校规定,这里不是美国,穿便服就算了,至少要把制服扣起来」

由於不想在此久留,秦子安非常合作地将制服扣好,临走前摆臭脸又说了:「叛逆并不会让你得到爸爸的关爱。」这句话刺中了秦子安的痛处。

其实摆臭脸很了解子安家中的状况,也很懂她的心态,就好像是过来人一样。

「我爱怎样就怎样,当年您管不了我,今後也别想了」语落,秦子安冲出办公室,头也不回。

烦躁的情绪让她想立马抽根菸,老样子她来到体育馆楼上的某个破旧铁门,这是看似毫无破绽的校园中的一处漏洞,秦子安什麽不会,钻漏洞肯定在行。

推开铁门,映入眼帘是宽广的顶楼——她的秘密基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墙上抽着菸。

她是在美国学会抽菸的,当时交的朋友都是玩咖,渐渐的就被同化了,说她乐在其中吗,或许未必,更多时候只是害怕孤独罢了。

「嘿!你也知道这里呀!」一个女孩不知从哪蹦出来,吓到了正在做坏事的秦子安。

「我叫王珊珊,跟你同班的」珊珊友善地伸出手。

秦子安瞟了她一眼,别过头深吸一口菸,并不想跟她握手。

「我闷颗以当好盆友的!」珊珊的语调突然变得诡异,原来是讨厌菸味,正捏着鼻子说话。

「讨厌烟味还想跟我当朋友,滚吧你」秦子安不屑地说着。

「那你教我抽菸!」

「有病。」

秦子安踢了王珊珊屁股一脚,将那个烦人的同学赶走。

回到墙边,她把菸熄了,拿出手机,脱掉手机壳後,里面躺着一张照片,里头两个女孩勾着手,笑得灿烂,她们留着一样的齐肩短发、一样呆蠢的眉上浏海,像个乖学生。

「她还没毕业吧」子安心里想着。

子安害怕孤独,但因为更害怕背叛,最终甘於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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