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如漫漫长夜般的考试,迎来的便是寒假的狂欢时刻。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我几乎是一整天泡在《落花》里度过的。睡到中午才从和暖的被窝里破茧而出,立刻上线跟队友们会合,而後连续打了4、5小时副本的我,在窗外的淡黄暮光照射下揉了揉疲倦不堪的两眼,注意力却被手机传来的「叮」一声吸引了过去。
我翻开手机,政翔学长给我传来一张照片,竟是我渴望许久的角落生物主题展览,各种外表圆圆的小生物们以不同姿态躺坐着,可爱得能让人不觉间放松了心情。
翔:明天一起去看?
曦无望:你怎麽知道我想去?(惊讶)
翔:你之前说过它们很萌很疗癒。(爱心)
明明只是在闲聊间随口提起的一句话,却被人牢牢放在了记忆的置顶处,这种被人重视的安心感,害我的脸颊又不小心烧成一片彤红,炙热感久久不散。
我简单敲下一个「好」字,又觉得未免有些过於敷衍,於是改成传了一个写着「好啊好啊!」的猫咪贴图。
翔:嗯,一言为定。
看到回覆的瞬间,我激动得在床上又叫又跳的翻滚了好几圈,兴奋之情溢於言表,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跃出,甚至一度觉得自己要无法呼吸了。
直至耳机中传来队友们关切的问候声,我这才想起明天跟他们相约要组队打副本。於是,见色忘友的我毫不犹豫的放了队友们的鸽子。正当我思忖着如何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藉口,清川却一颗直球拆穿了我,「肯定是约了那个学长。」
事而至此,我也只得红着脸承认了下来,语音群组里顿时一片静默。我苦思着如何向队友们赔罪,不料众人却同时起哄,嘴里不外乎都是「恭喜啊!」「快去快去!」之类的话语,还吵着要我脱单後给他们媒人红包。
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有这群朋友真的太好了。
许是方才发出的动静太大,房门被「咯咯」的敲了两声,「若曦?我是璇妈,你怎麽了吗?」
我忙不迭关了语音去开门,「我没事啊。」转念一想又开口道,「我明天要出门,跟朋友去看展览。」
「朋友?男的女的?」
见她眼里带着不容置啄的严肃,我只得坦承,「男的,二年级的学长。」
「男朋友?还是单恋对象?」没想到一向稳重的璇妈丢出这种超级直球,我差点吓得喘不过气来,猛咳了两声,「璇妈!」
「你这丫头,这阵子一天到晚跟个男生聊电话,我跟你蓁妈都看出来了,说你对人家没意思才有鬼啊!」璇妈推了下我的头。「赶快从实招来,你们是怎麽认识的?」
我揉揉被她推过的地方,把跟政翔学长相识、相处的过程说了个大概,还不断强调他功课很好、很有演戏天份之类,试图给璇妈留下个好印象。
「嗯,还不错。」听完故事,还看了学长照片的璇妈点点头,看起来甚是满意。
「你都不关心一下他的性格、人品之类?」
「他性格多差、人品多劣,难不成能从你口中问得出来?」璇妈嫣然一笑,「你璇妈我也当过女孩,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的人,说的话都没有任何可信性。」
我乾笑两声,璇妈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你现在还在念书,还是得以课业为优先,如果为了男人拖垮了成绩,我绝不饶你!」
我一脸乖巧的连连点头,璇妈眼里聚集的光芒突然变得散漫,穿过了我,穿过了窗户,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青春,就是在青涩无知的恋爱里认知到错误,不断修正,不断重来,不断修正,再不断重来,直至找到那个能让你真正安定下来的人。」
「璇妈......」看着她眼内的倒影,我的声音也跟着放轻,「在遇见蓁蓁妈之前,你重来了多少遍?」
「你蓁妈她......」璇妈转过头来,朝我邪魅一笑,「是我的初恋喔。」
「......那你刚才说的是?」我下意识的拉高了嗓音,璇妈笑着逃出了我的房间,我挥动拳头,一蹦一跳的追赶她去了。
得到两位妈妈的首肯後,我总算能顺利出门跟政翔学长会合,这可是我们为数不多能单独见面的机会,光是这点便让我心神荡漾。
在治癒人心的小生物包围下,度过了一整个心无旁贷的下午,待我们走出展馆时已快将入夜。我脸上手上画满了角落生物的彩绘,两臂间也捧着大包小包的周边,还有一只超大型的猫咪抱枕。
政翔学长替我拿着抱枕,把抱枕揽在怀里的他添了几分天真可爱。我傻笑着欣赏眼前这幅美景,差点没听到他轻声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本想让他送到车站就好,但想着也没甚麽要对家里两位隐瞒的了,就乾脆让他一直送着。
我们并肩走在柏油路上,偶有途人投来好奇羡慕的眼光。我低头看着地上两个拉得长长的影子,无法想像这麽完美的学长,此刻就走在我的身旁。
一时的失神,以致於我没发现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冷不防的绊了一跤,眼看就要往身旁的马路摔过去,被呼啸而过的汽车碾倒。情急之际,我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拉了一把,失去平衡的我顺势倒向学长的方向,直直撞进他的怀里。
待我反应过来之时,鼻腔里已经充斥了学长身上独有的、好闻的淡淡洗洁精气味。耳边响起他稍微急促的心跳,我脑袋一片空白,手脚不受控似的无法动弹,连把自己支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学长也很有默契的一动没动,任由我倒在他的身前,我们就这麽维持着这近乎拥抱的暧昧姿势,很久,很久,谁也没有打破沉默。
寒假结束,回到学校之後,忙碌的日子才真正来临。除了第二学期的课程更加紧凑,话剧社各人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为即将来临联校公演作准备。
多亏了政翔学长前阵子给我进行的特训,我才能在台上倒背如流,语气、表情、肢体动作也逐渐拿捏到位,受到了海芙社长和一众学长姊们的肯定。
然而跟我的缓慢进步相比,程睿然在社里的表现才是真正赢尽掌声。不仅在舞台上把父亲的悲情人设诠释得淋漓尽致,被学长姊们夸赞极有天份。活泼、热情,跟任何人聊天都没有隔阂的性格,更得到不少学姊青睐,一跃成为话剧社里炙手可热的头号人物。
「欸,你们不是很熟?」空闲之际,见程睿然正满面春风的跟学姊们打趣,殷筑书悄悄溜到我身边闲聊。
「算挺熟的吧。」不知怎的,我竟觉得心底里酸溜溜的。
不管线上线下,程睿然每次对我说话,都是语气轻佻,一找到机会就是一连串的调侃、嘲讽,好像一天不挖苦我就浑身不舒服。尤其说起政翔学长的事,开口更是句句带刺,说久了真教人有想揍他的冲动。
可他跟学校里的女同学、学姊们讲话,总是嘴角带笑,神情柔和,不时丢出几个笑话逗得女生们花枝乱颤,跟面对我的态度实在是天渊之别。
尽管我们的交情算不上深厚,可这种不被当作女生看待的「特殊待遇」,还是多少会令人在意吧......
彷佛感应到我的抱怨似的,程睿然刚好回头,跟我偷望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我清楚看见,他唇边扬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笑。
另一边,在寒假结束之後,每逢有话剧社排练的日子,学长也习惯放学後送我到车站,那便是我们难得的独处时光,能不顾同侪八卦眼光的畅所欲言,打打闹闹,互诉心事。即使是一个人踏在路上的日子,只要想起跟学长并肩而行的时光,便足以令心底泛起丝丝暖意。
花筱婷和杨语都说,我得了暗恋者特有的单思病,病入膏肓,没救了。
时序踏入四月,潮湿的空气彷佛正催促着晚春离开。随着公演的日子逐渐逼近,我们几乎每天都要留校排练,而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学妹,还有三天就到公演的大日子了,你会紧张吗?」往车站走的路上,政翔学长笑着问道。
「当然紧张啊!这可是我第一次正式在台上演出。」我没说的是,这场表演可是包含着海芙社长,小恩学姊,还有许多社员们的期许。
当然,我真正在乎的,还是身旁一直鼓励、开导,又抽空为我特训的政翔学长。
我从没告诉过他,我这麽努力的研究剧本、排练,对自己极尽严格,都是为了在舞台上得到他的赞赏,得到他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掌声,我便於愿足矣。
不知道,在公演结束之後,还有没有机会向他诉诸这份心意?
「别担心,」眼前的政翔学长笑得好温柔,像以往一样揉了揉我的发顶,「一切都会顺利的。」
学长,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是为祸人间的妖孽?
可是,我偏偏为这样的你着迷,倾付给你的真心早已无法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