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黑暗中,一名男子提着油灯四处搜索,只听得右前方一声异响,像是有人惊呼。他警觉地向那边照了照。
只听得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大惊小怪的,老子滑了下而已!」
「切,是你啊。」男子撇撇嘴,没再做声。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细碎的脚步渐行渐远。几秒後,砖石曳地,隆隆作响。「咔哒。」
过了十余秒,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呵斥:「这地方怎麽会有外人知道?!」
「王爷莫急。」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徐徐开口:「先右相案子,早就过了追诉年限了不是……」
先右相?鹭鸣心脏一抽。
被称作「王爷」的人厉声打断他的话:「表舅,谁跟你说那些!你没听到西市出口锁了!」
「还有一处,王爷不记得了麽?」细细听来,年长男子的语气里竟有些嘲讽之意。
「那等脏污之地本王岂可屈尊……」王爷勃然大怒。
「刺客既已失手,王爷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王爷冷哼一声,心有不甘:「所以,再杀不得?」
年长男子轻轻一笑:「哎,何必为袁俊那个卒子大动干戈。」
此後,两人再未交流。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在黑暗中隐去。
……
两刻钟前。
鹭鸣受了李烨和朱天捷的夹板气,郁郁寡欢,蹲在後院墙角,拿枯枝拨弄着来来往往的蚂蚁,暗自懊恼。
「这块地砖……」奇怪了,这靠近墙角的第三块砖,怎麽会有整齐的横向划痕?几番比对,其他砖块都没这痕迹。
她将树枝伸进缝隙轻轻一撬,确实有些松动。她伸手,试图将砖搬起,无果。
横向划痕,难不成……「滑动?」
鹭鸣起身,抬起左脚用力向下一踩,那砖块随即凹陷下去,「咯噔」一声,像是衔接上了什麽东西。她顺着划痕方向拖动脚掌。
底下是堪堪能容下一人的四方开口,以及深不见底的石阶。
该不该告诉朱天捷呢。
「离我远点儿!」
……滚。
鹭鸣钻进入口,沿着窄长的台阶走入地下。「一,二,三……二十四,二十五。」她毫无防备地默数着,直到最後一阶。
刹那间,鹭鸣只感觉身子蓦地一沉,下陷寸余,头顶的亮光也倏然消失。
视觉残像在眼前闪动了不过五秒,逐渐散去。死寂般的黑暗中,只听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她摸摸自己的脸颊,胳膊,身子:嗯,没死。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离我远点儿!」
……鹭鸣吞咽了一口,壮着胆子伸出双手,盲人似的摸索向前。
好像,有墙。她仔细记了记步子,每隔五步左右一堵。
「咯吱……」脚下有些砂石土块。一不留神就踩的窸窣作响。鹭鸣只得踮起脚尖,颤颤巍巍地向前试探。
第二百零一步。
突然,不远处飘来几点忽明忽暗的灯光,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上下晃荡。「糟糕,有人!」
她顿时顾不得许多,胡乱挥舞着胳膊,摸着墙了立马闪到背後。
然而,一盏灯像是锚住了她似的,渐渐逼近。
……
现在安全了吗?鹭鸣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窄门,环顾四周,一丝光亮也寻不见。
她伸出左脚,踩到几颗圆圆的小东西,仔细扒拉两下,好像不是普通石块。「珍珠?宝石?」鹭鸣蹲下身摸索,糊了一掌的沙土才拈住三粒,果然,一点棱角也没有,圆润的很。
她抄起一颗珠子向远处一掷,只听得滴滴答答好一阵脆响。
然後再无动静。大抵是没人了。
鹭鸣长吁口气,拍拍手上的「细砂」。「等等!」这感觉,怎麽像是……
她又仔细地搓搓手掌。均质的颗粒感,不是灰尘,也不是砂砾。
「说起来,这儿的土块也不对劲。」鹭鸣凝眉,再度躬下身子,拾起脚边的」土疙瘩」,团在掌中只囫囵两圈,手心便集了一小捧「细砂」,轻轻一握,「土疙瘩」立马碎作小块。她谨慎地捏起碎块一搓,「细砂」自指尖漏下。
难道说……鹭鸣颤颤巍巍地将食指靠近唇边。果然。
她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若真如自己所料,那麽,在密道里发生过的事情,岂不是比「先右相之死」更震动朝野?难怪那位王爷听见异动会惊慌失措。
所以,这地方,刚才那帮提着油灯的人是怎麽知道的?莫非,他们的主子峥王,也是大案的同谋?
……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了。这种满门抄斩的事儿,真有人敢做吗。
也许,刚才向自己泄密的那人,会有些头绪?
鹭鸣摸摸怀中的嗅瓶,顿感宽慰:还好被他护了下来,若是那一行人照见,只怕自己现在已横屍地底。
但是,如此危险而又机密的任务,峥王为何会叫他参与?难不成他已经成了心腹?那,又何故要泄露出口的位置?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人在她手心写的,正是「西市」。如此想来,方才那王爷口中的「脏污之地」,另一个出口,或许他也不曾知晓。
罢了。鹭鸣无奈:此时还想那些莫名的东西做什麽,再不回去,李烨怕是会……
「担心?」
他都把我扔了。
鹭鸣自觉愚蠢,摇摇头。她转过背去,扶着墙一步步向前挪。
……
第二百零一步。鹭鸣蹲下身摸了好久,没有台阶。
又走了五步,再寻,依然没有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