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短一寸险,王廷的剑是长剑,此时秦放贴身相持,长剑救不了王廷。
不过这一匕,秦放始终没有捅下去,他不能给赵洋添麻烦。
将王廷猛力一推,一句话也没说,秦放离开现场,回到他暂居的厢房。
不是说,王廷是珠二代中的佼佼者吗?看来也不过如此。
秦放躺上床,看着手中的珍珠匕。我竟然也能跟珠二代中的佼佼者抗衡,甚至胜过他们吗?他不禁又想起白宁儿,和她对他的魔鬼训练。
以後都不会有了。秦放叹了一口气。
对秦放而言,今晚王廷的话虽然刺耳刺心,不过,也给了他一个方向。王廷说赵洋父女都对他有意,可能想招他为婿,以後继承赵家的家业。
因为发展副业,赵家的产业比当年他临海城秦家的产业还要多。过过富家公子呼风唤雨的日子,秦放知道钱有多麽重要。有了钱,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没了钱,人人喊打。
虽然,他对赵染没有那样的感觉,不过,感情重要吗?当你什麽都不是,有谁会在乎你的感情?
他竟然觉得王廷所说的,也是不错的选择,他与赵家,各取所需。
至於白宁儿,有了赵家的产业,和赵洋的时时提点,秦放知道,他已经不需要她。
最多,以後相忘於江湖,他不杀她,念在她曾经庇护他,提携他的恩情。
爹娘的死,有一部分也是由於他们杀孽太重,鲛人反扑。他和白宁儿,以後不做仇人,就当陌生人吧。
知道了赵氏父女的意图,对於他们的示好,秦放不会拒绝。他不会主动撩拨赵染,不过赵染喜欢他,对赵染的主动,牵他的手搂他的腰之类的,秦放都不会拒绝。
那晚的威吓没有作用,瞧着赵染和秦放的互动,王廷火冒三丈。
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也敢跟他斗,总要让他知道他的厉害。
两天後的下午,一个突发事件,在赵府炸了锅。
赵家今年要上贡皇室的珍珠不见了,那是一颗顶级的红色鲛珠。不仅皮光完美,珠体浑圆饱满,更有孩子的拳头一般大,这东西丢了,是绝计找不出替代品的。
皇帝之前看了图样很满意,发了话说要把这颗珠子送给太后贺寿,其重要性不言可喻。
岁贡使已经到达涑阳城外最近的驿站,明天就会入涑阳城取珠。
赵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动员府上所有的仆从婢奴,就算把赵府整个翻过来,也得找到贡珠。
否则,就是欺君之罪,轻则男丁充军,重则株连九族。
跟着众人在大厅里等消息,秦放怎麽也没想到,最後竟在他的房间衣箱里,搜出了这颗贡珠。
当衣箱跟着贡珠被抬到大厅,秦放脑子一片空白。
他知道贡珠的重要性。他秦家向皇室贡珠也贡了十年。可是他连赵府有这颗贡珠都不清楚,怎麽可能去偷贡珠?
大厅上千夫所指,任秦放怎麽解释他根本不知道为什麽贡珠会在他房间里,他是冤枉的,却没有人相信他。
珠子在他房里,根本就是无可抵赖的铁证。
这样手脚不乾净,差点害死赵家上下的人,又怎能当赵家的上门女婿?
指谪的话像弓箭,你一道我一道,将秦放射得体无完肤。秦放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几曾受过这样的委屈?除了无力的辩驳,竟无法自救。
赵洋没有说话,他对秦放寄予厚望,如今也脸色沉重。
赵染则是急得不行,忙替秦放说话,说她相信秦放不是这种人。只是相信这两个字在铁证之前,又有多少份量呢?
王廷跟他父亲也在大厅,他们虽然不说话,可秦放分明看见王廷眼中的笑意。
他没有证据,不过除掉他,对王廷有直接的利益,必定是王廷陷害了他。
秦放恶狠狠地瞪着王廷。
王廷迎上了他的眼光,像是在说,你又能怎麽样?
赵府上下都说要报官,把秦放送去衙门,敢偷贡珠,秦放必是死路一条。
既然贡珠已经找回来,岁贡没有问题,秦放是故人之子,也曾是赵洋看重的人,他也不愿送秦放去死,在喧嚣的指责声中,赵洋举起双手安抚当场所有的人,让他们安静下来,而後,以赵氏大家长的身分,裁示道。
「事发突然,还没经过调查,不能就这样定了秦放的罪。不如先将秦放扣押起来,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虽然现场也有人对赵洋的处理方式不满,认为他护短,但赵洋毕竟是家长,再说这件事也没人受到实质伤害,要查就让他查吧。反正铁证如山,秦放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於是,秦放被关押到了赵家的刑场。
赵家为什麽有刑场?跟他秦家一样,就是刑求鲛人的地方。
秦放和鲛人被关押在一起,日日夜夜,耳边听的都是鲛人的哭嚎尖叫声,尽目即是鲜血混着珍珠,令人作呕的画面。
即使他是冤枉的,但被关押在这里,他又如何自救?
命运又再一次捏在其他人手里,他感到很绝望。
现在想想,如果他还跟白宁儿在一起,虽然操练的日子十分辛苦,终归是劳身不劳心,两人日常互怼也别有乐趣,虽然白宁儿除了武功外啥都不会,都要他代劳,但白宁儿总会护着他,根本不必担心什麽活不活,命不命运的问题。
不知她现在流落到了哪里?就算自己能和她联络上,她大概也说不出来自己的位置吧?
刑场里有个女鲛人,被绑在十字架上,身材姣好,皮肤白皙,全身伤痕累累,长发披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长相。
不知道是不是刚想着白宁儿,秦放竟然觉得这个女鲛人看上去有点像白宁儿。
不过他也知道,以白宁儿的武功造诣,怎麽可能被抓到这里来?
她的丈夫和孩子都被杀了,死在她面前,她的眼泪化成了珍珠,有红有白。
秦放看着这一切,他觉得老天真是不公平,加害者吃香喝辣,受害者只能默默承受命运。
虽然他的父母也曾是加害者。他对白宁儿无法恨到骨子里,一方面也是因为,看了太多这样的场面。
现在,身陷囹圄的他,大概也是报应吧?父母杀孽的报应,贪图富贵的报应。
秦放看不见阳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染来看他了。
她一看到秦放,就急得哭了。
「秦哥哥,关於贡珠的事,我爹已经在查了,却毫无头绪。你觉得有什麽其他的可能性吗?」
对了,赵染。赵染是他唯一的寄望了。
「我觉得是王廷,但我没有证据。」
秦放道。
「在贡珠失窃前两天,他来找过我,要我离你远一点,我不肯,我们还打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原因。但总之,我消失,他得利,我不得不怀疑他。」
「王廷对你的心意,你应该知道。」
秦放的语气很冷静,波澜不兴。
「那是他自己的想法,我一直就当他是哥哥看待,我……我喜欢的是你,秦大哥……」
赵染红着脸,嗫嚅地道。
「可我现在是阶下囚,什麽都不能给你。」
秦放咬了咬牙。
「所以,我才来找你问线索,虽然知道可能是王廷,但需要证据,我爹才能对整个赵氏族人交代。你想想,还有什麽是我和我爹能做的。」
看起来,赵染是真心诚意想帮秦放,相信秦放的。
赵染说完,秦放停了一下。这些天他想了很多,除了想白宁儿之外,他也在想,王廷是不是有可能留下破绽。
只可惜,他对王廷了解不多,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
「只能赌一把了。」
半晌,秦放再度开口。
「赵染,你听过『狼筋』这种东西吗?」
赵染困惑地摇摇头。
「我爹娘还在的时候,家里的仆人有时会偷东西,死不承认,後来我爹从外域商人手上,买下了一枚『狼筋』,只要焚烧它,就能指出偷窃者,百试不爽。」
「但狼筋这种东西很珍贵,我听说天下间也只得三枚。皇宫里有一枚,我家一枚,但已不知流落何方,余下的一枚,被供奉在寺庙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有狼筋,就可以抓出偷窃者?」
赵染眼前一亮。
「不错,因为它的灵验,最後一枚狼筋被供奉在寺庙里,如果我没记错,那间寺庙,就是涑阳城的安德寺。」
秦放道。
「你如果能向安德寺借到狼筋,就能抓出窃贼,洗刷我的冤屈。」
「安德寺?我娘是安德寺的信徒,我们家每年花在安德寺的功德金,没有万两也有几千白银,我请我娘去借,肯定借得到!」
赵染如释重负地笑道。
「秦哥哥你真厉害,竟然知道这种法宝,我马上回去张罗,你等我消息。」
「记得,这件事别让王廷知道。」
以免他提前得知,毁了狼筋,秦放提醒道。
栽了一次,总该学乖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赵家有侍卫,来把秦放押了出去。
直赴大厅,大厅挤满了人,除了赵氏族人,仆人,王氏父子也在。
赵染怕大夥不知道狼筋的作用,连安德寺住持也请过来说明。
大夥听完後,秦放故意看向王廷,但见他脸色突然一变,踉跄了一下。
秦放冷笑。
赵洋当场宣布,为求毋枉毋纵,他特地从安德寺请出狼筋,贡珠是谁偷的,马上就能知道。
大厅中放了一个火盆,火烧起来後,住持大师打开手上的布包,布包正中央,是一个类似蚕茧,却比一般蚕茧长了五六倍的黄色条状物。
住持用铁钳夹住狼筋,放在火盆上烤,没想到狼筋外表遇火没什麽变化,却像有了生命般的开始颤动。
秦放把视线投向脸色惨白的王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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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筋』验盗的故事,出自宋代李石『续博物志』。虽然很猎奇,但不是我乱写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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