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在班上的定位一直都有些特别,不是领头人物,不会给班上谋略划策,当过班长,但不是一直,更多的时候只是默默地待在座位上,不经常出风头,或者是说。跟大家都好,就是那种,发生了趣事也不会第一个跟他说的人,但群体的事又少不了他。
17岁,对於一个人来说,还是个尚未受到社会大染缸浸淫洗礼的年纪,通常这时的男人,或者说男孩,都多多少少有些冲脑的热血,对自己的社交兴趣灌注难以想像的滚烫。
但程宇不是那样的人,他从一开始就像是褪去颜色的琉璃一般,像是个沉寂多时而黯淡的夜明珠,温温吞吞地吐露色彩。讲话是极慢的,而眼神更慢,在话快说完时,微褐的眼珠才会以一种特殊的速度转向对方,眼波流淌间的情感带有些许隐秘的性感,但总会在下一秒的眼睫垂敛後,只剩下静谧的气质。在读书时他是全然的投注心力,拖沓的语气总在不经意间把人说服,略沉的嗓音彷若时刻摩擦对方敏感耳畔,是个天生的游说者。做事也是十足认真,在面对攸关感兴趣的事时更是,是不可马虎的。
面上肃穆,极薄的唇经常规矩地抿着,透着浅而易见的生人勿近。平时的程宇,不仅仅是单纯的禁慾能形容的,而是更为严谨、肃然地把多余的情绪敛起。明明年纪轻轻,却十分早熟,自小都是这样规规矩矩,多少让人有些害怕。
这也是为什麽程宇总让陈子悦有一种极为强烈的距离感的原因,甚至在他向他表白时会吓成这样。程宇现在才猛然想通。一瞬间心疼不已,看着缩在滴上哭成一团的陈子悦,一时之间竟有些望而却步,毕竟是自己把人搞成这样的。有的时候就是会突然想通某件事情,某件想通时一股极细小的电流从心底生生窜起而後绕过颈脖再从耳孔穿出的事,光是想通了就会觉得思考上升了一个维度,心脏猛地紧缩,好像尝了禁果的夏娃,变聪明了,罪恶滔天的。
原本只要追上去开口就能遏止恶化的事,却因为自责感而停顿了脚步,远远地瞧着他近也不是退也不是,傻愣愣的,平时的威风神武的模样此刻都不知去哪了。
其实也不确定究竟是在何时喜欢上他的,只是渐渐的,就越来越看不惯他被欺负。一开始也只是在经过的时候会帮着制止一下,到了後来就直接找上那个欺负他欺负得最狠的那个人那儿去了。
「程宇,不是我说,你管那娘炮做什麽?」
原本泰然论事的程宇一下子愣住了,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样。对啊,他怎麽突然如此积极的去做这件事,原本不仅仅是袖手旁观而已吗?虽然不屑於去霸凌他人,但他一直都不是那种会自以为是地去干涉的人。怎麽突然就对陈子悦这麽上心了呢?
程宇不傻,他一直都不傻,所以轻易地就想通了缘由。浅而易见地——他对陈子悦有了莫名的情愫。
可能是同情,可能是怜悯,也可能只是看他长得可爱。程宇从未喜欢过人,所以并不能肯定他是真的喜欢上了陈子悦,甚至不能肯定对陈子悦的感情到底是什麽,只知道是特别的。於是也一直都没有表露出感情。
那太冒失了。程宇蓦地患得患失起来。更何况他一直也不擅长向外展露出在内心流淌的感情,在这件事情上就显得格外笨拙了。於是他一直憋着,原本就善於忍耐隐藏,情绪内敛得没有人看得出端倪。一开始他甚至是没有那麽上心的,没有那种迫切地想要追根究底的想法,对程宇而言,感情不是数学题,是顺其自然的。只是会不知不觉地帮陈子悦挡掉那些欺负,不知不觉地把视线放在他身上久一点,不知不觉的,在梦里遇见了他。
在梦里的陈子悦和平常的陈子悦相差很大,还是瑟缩羞怯的,但会红着脸把腿缠在他的腰上,闭着眼向他索吻,再喘着气射在他手上。梦里的时间的短暂而欢愉的,但洗内裤的时候就让程同学显得无措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做这种激烈的春梦,但又记得那麽清楚,他还记得陈子悦在他梦里时红润的唇开阖着轻声呢喃着还要,也忘不了他纤瘦的身躯之余,臀部是如何丰满圆翘。程同学闭着眼回想着,想着想着,刚换上乾净内裤底下的慾望又重新蓬勃了起来,年轻人的身体总是如此经不起挑逗。不得已之下只好赶紧去洗了冷水澡。这也是他高中以来的第一次迟到。
这次迟到当然不损程宇平时的形象威望,但也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没有人的同学爱会爱到下半身也挺起来的。所以程宇真的喜欢上了陈子悦,不仅仅是相当朋友的喜欢,是想和他上床的喜欢。想清楚了这一点後,素来果决的程宇当即便准备告白,他当然看得出来陈子悦喜欢他,所以对这次的告白几乎是没有操心的。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程宇根本不明白陈子悦的心,愚昧得可笑,此时他真觉得自己是个烂人,一头热的就跑去告白,结果好了吧,把人吓跑了吧。他甚至没有开口的勇气,跟了陈子悦一路了,几此想要叫停,喉头乾涩,什麽也说不出来,好像有什麽被硬生生堵住了一样。
想着那就送他回去就好,至少也安心一些,没想到在半路就被发现了,面对陈子悦的质问,他哑口无言,心虚得难以复加。明明是那麽严谨的人,为什麽遇上了陈子悦就变得像是毛头小子一样冲动鲁莽了?程宇不知道,但他终於在对方彻底绝望以前把人拥在怀里。
陈子悦抱起来就像梦里的一样美好,有点软,有点香,温温暖暖的肉体让人不想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