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折合木梯坐在最高端,费姨在下面扶着梯子,一边以竿子支撑着窗帘递上,不时叮嘱:「小姐要小心点。」
「没事,我不怕!」过年前客厅的大窗帘就被费伯拆了下来,本来洗净後就要立刻装回去,但
费伯脊椎炎的老毛病又犯,这几天疼得紧,不好爬上爬下。
所以趁今天已是年节的尾巴,家中来访的客人少了,她赶紧处理。
全房子的窗帘她都换过了,就这落地窗的蕾丝窗帘是她唯一看得顺眼,免去被她淘汰的命运。
两辆轿车驶进庭园,瞧见费伯下车帮父亲开了车门,她暗叫不妙。
怎麽爸现在回来了,不是说晚上跟易枫家人聚会时再回来接她的吗?但窗帘正装到一半,摇摇坠坠地,总不好半途而废,思及此,小铃决定继续手边工作。
「于先生,这边请。」麦学明领头步入大厅,见到女儿爬得老高跨坐在梯子上,像个男人似地做着粗活,两侧裙摆往中间收拢露出两截雪白小腿,画面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呵呵,爸,我立刻就好、立刻就好。」她乾笑两声。
「于先生,你别介意,我们进书房去。」挥挥手,麦学明转身,没空答理女儿。
小铃闻言抬头,与男人的黑眸交会,他正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尤其目光更是在她光裸的小腿肚上转了一圈,最後转回她的脸蛋上。
从上楼梯到书房的这段距离,男人视线从未离开过。
「令嫒很特别。」甫坐落椅子,于近陵率先开了口,『特别』二字富含深意。
「她呀爱玩,上次还从学校的舞台上摔了下来,静养了好些日子身子才痊癒。」
冬阳斜照晒入室内,整间书房如沐金粉,坐在窗边,金阳微刺眼尾,他眯了眯眼,往後躺在椅背上,束在一旁的窗帘挡去了闪亮斜阳。
「纺织厂部分我已经向杜先生提过,他没意见,全权交由我做主。」
麦学明喜出望外。「那于先生的意思是……」青帮大老不插手的话事情就会好办许多,这事应该成了七八分。
「龚家也对纺织厂表达了浓厚兴趣,你们两边都想独拿,但我两边都不想得罪。」
麦学明一听就懂他的意思,不得罪的做法就是,两方都有资格投资纺织厂建设,地位平等利益均分。
表面上的确和谐,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最大掌权者还是隐身在幕後的青帮,有两大洋行投资,既达相互牵制之实也免去许多青帮管理上的脑事。
想不到他老谋深算,果然是少年英才。
「应该的,一切以于先生好做事为主,过完年我就会拟一份合同送到工部局,到时候再请您多帮忙。」
一抹墨绿色身影映入眼帘,踩着轻快步伐,及膝的圆裙洋装随风划出一个又一个飘逸的圆,在庭园前的小栽停下,倩影弯身剪着花株。
随她一个转身,篮子里的玫瑰掉了一朵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捡起,边走边挑着刺,绿色衣裳衬着花瓣更加艳红,煞是好看。
她忽然一个大动作抽手,迅速将手指含进嘴里,另一支手捏着花瓣将花提在空中,忿忿地瞪着看,水灵大眼恨不得射出两道火焰。
于近陵嘴角微扬,笑容清浅。「没问题,我会吩咐下去。」
坐在庭园的雕花铜椅上,小铃捡着方才特地蒐集来的花叶,搭配着素雅净白的蕾丝布,不一会一束漂亮的小玫瑰花即大功告成。
「之前还搞不清楚身处哪里,在哪个年代的女孩,找到回家的路了?」
抬头,是父亲刚刚的客人,小铃眯了眯眼,脑袋有点不灵光地思考他的话。
他站在她身旁,大衣下摆刚好与她的视线平行,她记起了她曾失控地抓着这样的黑色羊毛大衣痛哭着,把鼻涕眼泪都拧在了上面。
他是她刚穿越而来,在教堂遇见的那个人!
站起身,她穿着跟鞋头顶只到他的下巴高度。动了动口想说什麽,最後选择闭嘴,悄悄往後移了半寸距离。
他张显於外的灰冷气质太过凛冽,与她脑海中那个虽淡冷,却为她贴心包紮伤口的形象差距太大,她有点兜不起来两人是同一人……
她的举动全被他看在眼里,于近陵眸光一沉,脸色冷了几分。
麦学明的吆喝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于先生!来,这是我托人代买的茶叶,来自安徽的霍山黄芽,这茶叶可得来不易,有钱还买不到,我透过层层关系才拿到这一些,你可要好好品嚐。」
掀开黄纸一角,清鲜香气扑鼻而来,霍山黄芽芽嫩叶肥,外型紧细成条、嫩绿披毫,自古就是中国历史上的名茶。为保品质优良加上制产工序繁复,霍山黄芽在市面上流传有限,真的是有钱还买不到。
「多谢麦先生。」将茶叶递给候在一旁的司机,他顺手接过帽子戴上。「对了,麦府办喜事的时间定了吗?」
什麽喜事?爸又有新的商行开业吗?小铃蹙眉。
「快了,估计在春天会办订婚宴。」爸是在说她跟易枫的婚事?恍惚抬头,她发现两人的目光都投射在她身上。
「我记得上次你说未来女婿是周家公子,是哪个上辈子烧了好香的周家?」于近陵黑眸立刻攫住她的视线,眉眼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地被他掩饰过去,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是礼发船公司的周家公子。」
他想在她眼中寻找什麽,他又凭什麽探听她的婚事?被他无礼地打量打探,小铃一股火气上来,不服气地瞪了回去。
敢情她把他当成了那朵扎她手的带刺玫瑰了,于近陵冲她一笑。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竭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