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微涼的楓 — 有道是 物極必反 樂極生悲——悲,是悲劇的悲?(續)

病房内,郭洛衡颤抖着手,抚摸她的脸。

那天见着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胸前一片殷红,後悔不足以形容他当刻的痛。他终於理解,天塌下来是甚麽感觉。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他把与她有关的记忆重头到尾翻一遍,想起那无意中进入眼帘的耀眼笑容、骂人後立马藏不住的懊悔表情、看着夜景闪烁的眼神、逞强时候蹙起的眉心、无意识看着他发呆的模样、喝醉後撒娇时柔软的嗓音、拥抱亲吻後羞涩撇开的脸、由始至终都相信着他的坚定目光,她拥有他没有的一切。

心力交瘁,他跌坐在她床边,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他连拂去的意欲都没有。

「你还问我为甚麽喜欢你……」他苦笑着自言自语,「我才要问你我有甚麽配得上你呢……」

她的善良、她的纯粹,统统映出他的不堪。那时候选择不听她的解释,是因为心底里很怕很怕她真的背叛了他;因为他交不出真心,就不敢相信她的真心。

终於他的不信任,没有让她逃开他,反而逼得她铤而走险。

在她三番四次求他听她解释的时候,如果他能至少心软一次,她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孤立无援,不会独个儿去找小红……

「晴昕……」他握着她冰冷的手,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对不起……下一次……下一次记得找一个更值得的人……」

凝望她最後一眼後,他毅然转身离去,从她的生命里,带走他的世界。

病房外,郭红本想打听晴昕姐的状况,可是看到哥哥在跟晴昕姐讲话,不敢打扰,只静静守在门外,却意外看见他落泪。

郭红吓了一跳,掩着嘴,不敢出声。从小到大,她没有看过哥哥哭,哪怕当时被人遗弃,他都没落下一滴泪,坚强地带着她寻找收容所。也许正因为受过的委屈很多,所以更怕哪个谁在自己身边处心积虑。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总这麽教她,那麽现在他又会是如何的内疚。

隔天一早,郭红管不上哥哥下的禁令,趁他上班之际偷偷去医院,得知晴昕姐醒了。可是远远看到李律师跟她在谈话,不敢进去,便待在门外偷听。

「杨小姐,郭总对这次意外深感遗憾,并希望补偿杨小姐於此次意外造成的伤害。康莱雅会为杨小姐承担所有医疗费用。这里还有一张支票,其中包含了对杨小姐受伤的精神赔偿,以及终止职务的违约金,敬请查核。」

从死亡边缘走回来,她不曾想过醒来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李律师。更没想到她第一样收到的,竟然是一张支票。她努力保持镇定,问李律师:「总裁呢?」

李律师面露难色,支吾以对。「总裁他刚好有事,所以委派我来跟你商谈……」

「总裁是不打算来看我了?」

李律师不想直认,又无法否认。「总裁他今天是来不了的,不过他交代我要尽量满足杨小姐的请求,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郭洛衡不会来了,对吗?」她不敢置信,意外之後会是这样的。

「杨小姐你不用担心,对於杨小姐的损失,总裁有指令一定会全数补偿的。如果杨小姐对於金额有其他想法,我们绝对可以商量的……」

不等李律师説完,她已经把支票撕掉了。「开甚麽玩笑,所以讲到底,在他心目中,我就值那麽一个价钱吗?谁贪他的钱啊!他不想见我就不要见我,不要拿这麽一张支票侮辱人!」她气到眼泪都飙出来,激动地把李律师推走。

护士刚好经过阻止,勒令李律师离开,不要妨碍病人休息。

杨晴昕躺回病床上,摀着胸口哭到崩溃。怎麽会这样,一夕之间,失去了爱情和工作。为甚麽,连她赌上一切的人都没有留下。她绝望到底,甚至连眼泪都哭乾了,也搾不出心里面的苦。

郭红在外同样在落泪,她从来没有看过晴昕姐生这麽大的气,她一定是很痛苦、很痛苦才会这样。她不明白为甚麽一场意外让两个人变得绝望,要不是因为她……

这样的想法让她心疼,她没有勇气进去面对晴昕姐,红着眼跑了出去。

晚上郭红带着红肿的双眼回家,一开门就看到哥哥皱着眉。

「不是让你不要去吗?」

郭红低着头,弱弱的声线特别没精神。「我没有进去。」

「那就好。」看她这样子他也不好多説。

「哥,」郭红又开始啜泣,「这样真的好吗?晴昕姐很痛苦吧,她……生了好大的气……」

他早已从李律师口中听过一遍。「她很坚强的,自己会好起来。」説着这句稍显凉薄的话,当中多少也包含自己的期许。

他很了解杨晴昕的个性,如果他出现,她肯定二话不说原谅他,能当作甚麽事都没发生一样。但他不希望她继续这样爱他,不希望她继续为了他冒险。他无法允许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所以他狠下心,抛弃她,这样她才能有决心找另一个靠岸。

这样的道理他清楚跟她説是讲不通的,她不会同意,也不会理解。要让她死心,除非他自己死心。

翌日,李律师再次去医院跟杨晴昕商谈。她意外地平静,条件一开她二话不说答应,甚麽也没问,连郭洛衡也没提及过。

面对她的爽快李律师当然是轻松多了,但同时也很担心她心里的创伤。跟杨晴昕在工作上的往来不算多,但他满欣赏她的,那是跟郭洛衡不一样的魄力。虽说她不是骄傲的人,可是自尊心不比郭洛衡低。忽然间被人抛弃,不知道她能否找回平衡点。

望着那双浮肿的眼睛,他也无法安慰甚麽。

知道李律师难为,她主动让他离去。

剩下自己,她陷入沉思。她还不是很相信这是现实,一切疑幻似真。到底为了甚麽她会落到这种下场?

她怔怔地盯着握在手中的支票,又想起向护士打听过的事,郭洛衡一直都在医院待着,直到她醒来之前为止。

她惦念的人,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不再存在了。

为甚麽……

她想到快疯掉,把支票用力地撕到粉碎,却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挂念一个人还是一个从前。

她忍着痛,没有得到出院许可下溜出医院。

她记得今天下午他会出去见客,差不多半小时就该回到公司了,她决定直接到公司门前堵他。

她藏在墙角,等他经过才轻唤了一声「总裁」。

他假装听不见,逼得她直接扑向他身前拦住他的去路,大堂里的人纷纷朝他们看。

「总裁,我……」

「不好意思,杨小姐,可能李律师没有説得很清楚,你已经被开除了。」她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突然被下驱逐令,认出她的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抱歉这麽临时通知,违约赔偿金康莱雅绝不拖欠。」

她挥手一个巴掌无力地拍在他脸上,却动到左肩的伤口,因痛楚袭来失平衡跌坐在地上。

郭洛衡一惊,立刻弯腰把她扶起来,她用力反抓着他的前臂。「就算我这样你还是要放手离开我吗?」她实在是无路可退了,才会连自己身上的伤都利用。

「晴昕,你好像忘了你的自尊心了。」这是再见面後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说完一句,他扔下她转身走了。她勉强靠着墙壁站起来,朝他的背影大喊:「合约根本没有赔偿条款,我又不受薪,谈甚麽违约金,我甚麽时候贪你的钱,不要跟我开玩笑!」她被逼入绝境,已经语无伦次,甚至於她不利的话都宣之於口。她快哭了,受不了了,却连一点同情都搏不到。他转个弯进升降机走了,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小花连忙上前关心。「晴昕,你还好吗?我帮你叫车到医院吧。」

她无力地点头回应,视线仍停留在那转角。

「我想总裁这麽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可能暂时没办法照顾你,你不要难过,先养好身体。」

她再点头,跟着小花走了。

她奢望真如小花说的,他有他的原因,只是暂时不能见她。

可是一直到出院,她都没有再见过他。她想找他的,但不敢,怕他继续视她为陌路人,怕他连接见她都不愿意,怕他原来从没把她当一回事。

她知道他一定做得到。

她始终在等,而他始终不在。

「我就説嘛,他怎麽可能还抱得下你。」意外之後陆混蛋被抓了,她今早在李律师陪同下去了一趟警察局。

会面全程他只说了那麽一句话,挑衅般的嘲笑着她。

那恶心的侮辱在物理性的时间可能只有数十秒,她的记忆却存下了无止尽的折磨。她气得全身发抖,却隐忍着不说话。

她很清醒,自己由始至终都没有将那份羞辱摊开,他甚麽都不知道。

离开警局後,她终究按捺不住奔向他家。

试了两次,门锁不开,她绝望到笑了,头用力地捶在门前。

就那麽不想见到她吗?有必要吗?

郭洛衡回家就刚好看到那一幕,步伐缓了一拍,面对她需要勇气。

「门锁密码改了,你想进去拿你的东西吗?我帮你整理好了,哪天你安顿好了给我发个地址我让人寄过去。」他冷淡地说,却一直避开她的视线。

「为甚麽?为甚麽一定要跟我划清界线?」她一张口就很不冷静,丢了往常的从容,用力抓住他双臂誓要问到底。

他用最小的力道把她的手挣开。「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以後就不要再牵扯进来了。」

她不需要他的道歉,不需要知道是谁的错,甚至宁愿是自己错了能不惜一切去弥补。

而既然他不肯说她就用猜的,两个星期足够她重头到尾想几百遍,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原因都想过了。「是不是因为我惹的那混蛋连累了康莱雅?还是因为我鲁莽行事害到小红?我也没料到他们会转移目标到小红身上的,我那时候也吓坏了只管跑去找小红所以没想那麽多……」

「晴昕你冷静,」他按着她的肩膀停止她的胡言乱语,再任由她説下去他怕她连自己的心都守不住。「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那我为甚麽不能留下?为甚麽?」苦苦追问不果她直接硊下去哽咽着求他。「拜托,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才大病初癒,她身体怎麽经得起碰撞。「不要这样你先起来,晴昕,快起来!」

她不依,只管挣扎着,最後他乾脆把她的身体提起来。

「杨晴昕,不要胡思乱想,总之你记着,这都不是你的错。」在她回话之前他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你觉得需要人照顾,我可以帮你代为通知凌家的人。」

她愣了一秒,呆呆地望着他,最後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几乎是气音。「不要……」

就连这种时候,他也还是那麽懂她……

她慢慢松开手,止住眼泪,垂下头从他身边直过。

「杨晴昕,请你好好照顾自己。」

那是最後一次对话了。

在他身上学到那麽多,怎麽偏偏学不会他的无情无义。

伤口痊癒得很快,心却很慢。医生容许她多住几日观察但她拒绝。医院的烂回忆够多如今再多加一条,她半点也不想留。

「洋甘菊可以吗?」

「嗯,谢谢。」袅袅升起的雾气掩盖了她发呆的表情,雾气伴随香气消散以後,她已换上淡淡的微笑满足地说,「还是你这里的茶最香。」

严焰环抱着胸,仔细盯着杨晴昕的脸。「还是没跟他联络?」即便他被通知过,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你就讲得不对了,是他—直跟我没联络。」她装作云淡风轻地说,还开玩笑般加重了「他」字。

「那你还好吗?」他清楚这问了也是白问。

她也知道他不是真的想要问出一个答案,只笑而不语。

「我先直说,我不介意你在这边等,但他不会来,从开店到现在你光顾的比他还多。如果你是想知道他的近况那也可以省略掉,我恐怕知道的比你还少。」

眼皮垂下敛去复杂的情绪,她摇摇头。「我来不是因为他,」话顿一顿,「我有事拜托你。」

「嗯?」严焰有点意外,对上她凝重的眼神。

「明天开店前,能不能占用一下你的店?因为是敏感的事,我希望能由信任的人安排在一个安全封闭的环境下谈。」

严焰打量着她的脸,没半点头绪她如此慎重要见的人。不过能让她开口拜托的事,他不会拒绝。

「好。」

面对他的爽快,她不着痕迹地舒一口气。

「还有……」想了一想,还是把最後的请求提出来。「请不要告诉他。」

虽然不懂她的顾虑,但感情事从来都只属於两人,他没理由不答应。「好。」

听罢,杨晴昕才敢抬起头与他直视,嘴上漾出安心而无温的笑容。「谢谢你。」

十四个小时後,早上十点,杨晴昕再次置身茶居。严焰预先准备好隐闭角落的桌子给她,也帮她添了水。「要喝要泼都可以喔。」

此刻紧绷的神经让她说不上话,但她有回他一个感激的笑容。

不消半刻,应约的一群人也走进店里,为首的陆会长比几个月前看上去老了些,但气场犹在,笔直的坐在她对面。他身後还站了好几个西装笔挺的青年,大概是助理还有律师吧。

看上去人齐了,严焰悄悄把挂在门上「营业中」的牌子反转,然後回到长枱继续开店的准备工夫。

「杨小姐,劳烦你走一趟了,我先为犬儿闹出的意外向你道歉。」说罢,他低下头表情认真。

杨晴昕只淡淡看着。「不用了,道歉的事,代劳也没意义。陆会长的时间宝贵,还是开门见山吧。」

陆会长抬起头,没有为被拒绝而露出一丝难堪。「杨小姐说得对,光道歉的确没有意义,知道我家不肖子做出很过份的事,我希望能尽一点绵力补偿你受的伤害。」

她冷冷望着陆会长递给她的支票,上面数不清多少个零。

见她没反应,他再补充道:「我知道杨小姐因为这次意外也失去工作,因此我为杨小姐挑选了一个合适的岗位,看你如果有兴趣的话……」

「不用了。」杨晴昕没耐性听他讲完,她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他永远还不了。

「若是杨小姐另有所想,不妨提出商讨?」

杨晴昕加紧用力握着手中的水杯,竭力保持冷静。「陆会长此行之意,我想我足够清楚了。但我该说的都落在供词里面了,您的忙我帮不上。」

陆会长依旧维持那抹和蔼的笑容,脸上波澜不兴。「杨小姐误会了,我们此行只为表示我们的歉意,当然如果杨小姐能看在我们的诚意份上,在求情部分可以帮一点小忙,我们自然是很感谢的。最重要的是我也希望能让彼此痛苦减少,毕竟我想这场事故也给杨小姐带来不少束缚。」

「歉意吗?」她冷笑反问。「陆会长有探望过您家儿子吗?有看到他那张嚣张的脸吗?您说他有一丁点的悔疚吗?」

陆会长轻轻敛眸,「这事件上我斥责过他,他也懂得事情的严重性,绝对不会再放肆。」

她轻哼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陆会长看来不是很懂自己的儿子呢。事发之後我倒是见过他,他说甚麽来着?他对我说『他怎麽可能还抱得下你?』,还一脸嘲笑的表情!」连日的委屈终於顶不住压力顷刻间崩溃,她无法冷静,越说越激动。「你的宝贝儿子没有跟你说吧?他是怎麽碰我的?他们那群人做了甚麽你是不是要我现在去警察局把没说的都说完?!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补偿,你们能补偿甚麽?」

虽是一番没有前文後理的发言,听者不难理解当中的含义。陆会长脸色越来越沉,良久才找回话。「我很抱歉。如你所言,我的确不知情。作为关系人我也没办法给予合适的安慰,只能说,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就尽力补偿。」

谈判到了死局,陆会长也只能试着转个方向。「杨小姐想到的补偿我们会尽力满足,但如果杨小姐执意不要的话,我们也只能试着从杨小姐身边的人入手了。」

这威胁的意味让她乾脆地抛下一切矜持。「我身边的人吗?你去查啊,我没家人没朋友,甚麽都没有了!我现在连命都不想要呢,要不要今天把我解决掉?看看明天新闻头条会是我的名字还是你们陆家的?」

连珠炮发的说到对方哑口无言,她才终於镇静下来。「我想我们没有甚麽好说的了,我先走了。」她头也不回离开了茶居,心里面的沉重却放不下。

被留下的人面面相觑,终於助理忍不住问:「陆会长,那我们现在怎麽办?要不要去调查她的来历?或许她只是虚张声势……」

陆会长举起手示意他噤声,助理乖乖退回去。

「罢了,那小子造的孽,他自己去还吧……」大义凛然的话语下,却是满满的唏嘘和不舍。

傍晚七点,工作结束郭洛衡坐在车子里准备回家,脑海却不断回播严焰刚才的电话。

「阿衡,我常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所以我不想评论甚麽,不过……你真的不管她了?她好像……」

「怎麽了?」

「她……唉,你自己去见一见吧,再怎麽样至少当面讲个清楚比较好吧?因为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她或许也有只敢跟你讲的话。」

严焰到底想说甚麽……他想不透,牙一咬他把车开往她家。

站在那边等了许久都见不着她,正当要打道回府,熟悉的身影便在街角浮现。

杨晴昕见到他时目瞪口呆,不敢置信他出现在自己面前,随即加快脚步来到他跟前。

「你在等我吗?」

明亮的眼神在黑夜里依旧眩了他的眼,他不敢直视,只轻轻点了点头。

「要不要去我家坐一会儿?」她指了指身後的门口。

「不用了,只是聊一下。」他声音淡淡的,「焰叫我来找你。」

一瞬间他看到她眸里添上满满的失望。

她扯出一抹苦笑,「是喔,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这才发现,她这样的情绪他不曾见过。过往面对他的小心眼、不信任她都只挂着委屈的脸向他辩解,不曾想过对他失望。

「晴昕……」

在他伸手抚上她脸颊前,她後退了一步,换回疏离的面目。「他说了甚麽吗?」

他一怔,如实回答。「没有。」

在他还想补充甚麽之前,她抢先说:「那就行,你回去吧,我很好。」

「你……」她的冷漠让他不知所措,既是他期望的,却也是他担忧的,他再也无法看穿这女孩的心思。

「你放心,我不会再找你了。」以为他担心的是这个,她乾脆自己先开口。「虽然实在说不出口永远不见你身边的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有跟他们联络。我找严焰,也是逼不得已,不会再去了。」

事到如今,她放弃挣扎了,再怎麽勉强都没有用。她尽最大的努力扬起笑容向他道别,「不见了,你保重。」也不等他回应便匆匆转身。

「晴昕,你觉得你真的爱我吗?」他把她叫住。

听到没来由的问题,她驻足不前,却没有回头背对着他反问:「我不够爱吗?」

「连食物都挑不上一个喜欢的,你能説你真的爱我吗?」他再问了一次,怕她听不懂。「想通了,你就不会难过了……」

她只差没捂住耳朵来告诉他她不想听,但手最後只是落在身旁紧紧握成拳。她背着他眼泪在流。他未必説错,她的确没有「喜欢」或「爱」这些观念,吃饭只挑方便的,工作只挑别人需要的,她选择不去选择。

她同意他説的,她应该把此刻的难过归咎於被抛弃的不安和不被需要的挫败,可她无法忽视心痛的感觉。

稳住情绪以後她落下了相同的疑问,轻轻的彷佛只是在问自己一样。「那你爱我吗?」

寂静的街道无碍他清晰听见她问的每一个字。唇张开又闭上,此时甚麽话都不适合。

他的沉默再一次刺进她的心,让她舍弃所有期望,迈开脚步把她最後的牵绊挥落。

「我要怎麽说我不爱她……」一个小时後他跟严焰坐在酒吧角落里,举起酒杯喃喃自语。

严焰临时被叫出来,甚麽解释都没有,只看到他默默喝着酒。「为甚麽不坦白一点?」

轻轻抿了一口酒,他像是想起甚麽才缓缓回应:「説不出口啊……」説不出口他有多放不下她,説不出口他心有多痛的把她推走。

严焰把他眼神透出的痛苦收在眼底。「那你干嘛赶她走呢?」不是责备,不是评论,他不参与别人的感情,但他不认爲这是聪明的决定。

「一切都只是顺理成章,时间刚好对得上。」他沉默半晌才继续道,「她或许没有她想象中那麽爱我,也没有想象中那麽需要我。」言尽时还挂着一抹苦笑。「可是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闭上眼都能看得到那天她躺在血泊中的画面,眉头不禁皱起来。

在爱情里太负责任只有被牺牲的份

在播放的流行乐恰好流出这句应景的话,他眉头拧得更深,握着酒杯的力度不期然加强了。

「阿衡,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严焰半带唏嘘地说。他看得出来,他爱惨了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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