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魔•未央曲 — 第八章 此生殊途(三)

近千年间,魔族再无此盛大的婚礼。

婚姻与其结得好,不如结得妙,比如魔族大殿下寒靡情与北冥氏族长之女北冥玹结为连理。

明眼人都明白,在寒氏王族的六名皇嗣中,他嫡出长皇子寒靡情不单只是出身好,能耐也是首屈一指,但他却懂得隐翳自己的锋芒,又或说,魔君寒儵惜子护之,将他早早封王自立府邸,少与君权接触,而寒靡情自己也争气,在九方千秋门下苦修魔道,学法有成,与师妹北冥玹日久生情,终成良缘。北冥氏或许不是魔族中最有势力、财富的氏族,但由於屹立魔界最为久远,算是其余世家大族都得相让敬重的角色,如此之势,是再次巩固寒氏在魔界的统治正当性,此项长处自然会让寒儵满意,再者也正是除了名誉崇高之外,北冥氏再无其余优势,便能省去寒儵忌惮寒靡情会藉由婚姻来消长他寒燊殿的君权与民心。

伴君如伴虎,明哲保身的方式就是明明白白的让君主知道,自己对他的权势毫无非分之想。

婚宴之上,无衋翩翩搧阖,他眼中毫无笑意,就是那样看着,看着不属於自己的婚礼在大家的祝贺中盛大举行。

父亲仍旧没有出现。他不意外,不心伤,百年里,一切的不明所以他都随意了,何况,这是一场不该被祝福的婚礼,他没来,也好。

盛大的婚宴,於他而言,是场荒凉。当义务相守的那个人不是心中的她,那麽婚姻的权责则形同虚废。

理当令人羞涩期待的洞房花烛夜,於他们而言却毫无雀跃可言。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两人被仓促的推入洞房之中。

房门阻隔了那一切贺喜、嬉闹的众人笑语,他俩贴着门,望向眼前的景致。

红烛燃起,火光摇曳,轻烟随之冉冉升起,伴随着妙然清香,漫於新房中的每一个角落。艳红色调渲染房里的摆设,桌上盛满着预表好兆头的食物,他俩无心思喝交杯酒:他心有恨,她怀有愧。

忽地,寒靡情捉住北冥玹的手腕,冷漠问道:「孩子的爹是谁?」

北冥玹见势,也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因为她知道,他是真的在生气,只得懦弱道:「是……二殿下。」

魔族二殿下,即是寒靡情同父异母的弟弟寒绝情,小时,寒儵逢百岁生辰都会特办寿宴,广邀魔族各大世家前来寒燊殿共襄盛举,也是在某一次的宴席上,让寒绝情遇上了北冥玹。

北冥玹是北冥氏的掌上明珠,她既身分尊贵,又相貌出众、能歌善舞,最令人敬重的,是因为她是九方千秋的关门弟子,想当然耳,此等身分是让魔族中众男子纷纷倾心翘首。

那一年,她在大殿前献上反弹琵琶的娉婷舞姿,不仅获得殿上大夥的惊艳赞许,也让寒绝情就此念念不忘,定睛执着,却未与其言明。尔後,寒绝情奉魔君寒儵之命离开魔族,潜入仙族的峨嵋山成为弟子,为要日後篡其势力,就此与北冥玹再无交集,反倒是同为九方千秋门下的同门寒靡情,不经意的,进入了她的心扉。

「绝情逼你?」寒靡情冷声问道。

她摇头,支支吾吾道:「彼此……酒後乱事……」

他俩静了,空气里,只剩下外头为近的宾客喧扰,以及彼此的呼吸声。他瞥眸望向别处,而她,不知所措的低下头,不敢看向他。

他的心疯狂跳动,抓着她手腕的手随之微微颤抖。突然握住她,便是为了趁机替她把脉……这刻,他突然好感恩、好知足、好庆幸这一切……

她和璇玑的怀孕月数,居然几近一致,这意味着她们几乎是在同时怀了身孕,也将会在差不多的时候生产……

他放开她的手,兀自往房里走去,「念在你腹中尚有寒氏的血脉以及师父的遗愿,此事我便不再追究,往後,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给你,唯有两件事,你得遵着。」

她默然,半晌,点点头。

「第一,我们虽婚,但你我互不亲近,再无相交。」这意味着,他将更疏离她,他待在古陌荒阡的时日将更久更长。

此项,她无从反驳,也无颜反驳。

半晌,他沉吟道:「第二,哪日,我若要你生产,你只得听命。」

自从伶舟璇玑和北冥玹怀孕以来,魔族巫部与司天监便频频进出寒燊殿,为与寒儵会报星象变异的情况。原来,天上有两星,是为仙尊宿与魔尊宿,两星变换规律难循,自上一任魔尊纥骨邪逝世後,这千年里仅有仙尊宿当空,并在至高的正中央,那便表示仙尊独霸二度,在此同时,魔尊宿处在地平面上不为人所察觉,然而,也是在近日,仙尊宿是以非常微小的差距偏离了正中心,若非细查将不会发现魔尊宿不知从何时隐隐自地面升起,这便表示,魔尊之灵即将降世,而如日中天的仙尊也将逐渐衰败,被魔尊所取代。

巫部早在以先便预言,寒儵之後必有魔尊,如今魔尊宿再现,自是让寒儵振奋不已,恰巧的是,当魔尊宿出世时,也传来北冥玹怀孕的消息,而且腹中胎儿的爹还是寒靡情,这不就直接应证了魔尊之胎的降临?

这也就是为什麽,寒氏与北冥氏速速举办了一场盛大无比的婚礼。

不过,关於魔尊转世的消息仅锁在宫内,毕竟,如若消息走漏,怕是仙族的人会早先动手做掉魔尊之胎,而寒靡情之所以会心知肚明,也是因为他懂得观看星象,所以发现了两星微妙的变化。只是,他却不确定魔尊之胎,究竟,是自己和伶舟璇玑的孩子,还是北冥玹与寒绝情的孩子──两个,都是寒氏之後。

他既是拿不准,就只能让她俩同时生育才不会发生令人疑惑的差池,因为传说,当仙尊、魔尊降世之时,一、二、三度天边皆会出现异象,宣示着尊者的降世,瞒也瞒不了,所以唯有两人同时生产,才能确切的瞒天过海。

他所提出的第二个要求委实诡异,聪明如她似乎有所领会,「靡情……其实你在外头,也有是吧……」

他邪气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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