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寒靡情下了九方山,不回王府,不至凡尘,直直前往漠北。
接回伶舟璇玑一事,他首先暗中观察伶舟御风的日常起居,得知他将闭关三十日,便选择在他修行时意识最为薄弱的时刻,同时伶舟璇玑还不至於因身孕而行动困难,但这千载难逢的一日,却恰巧与他上山修行的日子撞上。在与玄阳商议後,还是决定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时机,让玄阳只身前往把伶舟璇玑带回魔界。
经历过三年的沉淀,如今她已近在咫尺,他却仍旧有些无措。
他从不以族裔为耻,他能自信的面对每个人,只有在她与父亲的身前,他会变得卑微、无一丝的把握。
爱深,情切,心乱。
他知道,她会因为智慧而随玄阳回到魔界,却不知她的任情是否会原谅他,不原谅他也罢,能否,见上她一面,哪怕一眼,他也就知足了。
这三年里,他同样活在痛苦之中,日日长夜,斑斑泪痕。
他对不住她,让她一个人面对孩子,对不住她,为了这个孩子而撕裂她与父亲之间的情感,而他却没有资格去尽一个身为丈夫的责任,待在她的身边陪伴她、照顾她度过怀胎受苦的日子。
璇玑啊,璇玑,一个深深隽刻在他心头上的名字,想着时,既幸福又难受。
屋子近在眼前,近时又怯,想见上她,又怕见到她。
却在此时,房门被缓缓推开。他愣住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儿也呆了。
他看到了她白了半头的发,看到她黯淡的神色,看到她大腹便便的身子,忽地,他哭了。
他快步上前,避过她隆起的腹部,将她拥入怀中。
忘却了刚刚的举足不前,抛开了前尘种种,那是深深爱着她的心,任谁也拦阻不了,纵使她会将他推开,她还恨着他,他仍旧要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在这三年里,设想过多少遍这样的场景,即使害怕总是一而再的耻笑他的念头,但在她面前,这些恐惧都无法阻挡他抱住她的渴望与冲动。
太想她了。
想得发慌,想得无可救药。
太爱她了。
爱得天理不容,却爱得无法无天。
她没将他推开,小脸紧贴着他的胸膛,环住他的腰,加深了彼此的拥抱。
他吸着她的发,魂牵梦萦的孰悉气味让他抑制不了泪水,点落不止,炽热的泪水如火灼烧,在寒凉的天地间,分外刺痛。
她仰起头,冰冷的小手抹去他脸上的泪,「傻子,我都没哭,你哭啥呢?」
「都是我的错。」他哽咽,气音断断续续。
都是他的错,害着彼此心伤,他更恨自己,亲手摧毁她的一切。
「靡情。」她褪下了遮挡他容颜的帕子,看到那张令她朝夕挂念的脸,面容依旧,眼波却泛着无尽沧桑,「我们都没有错。」
无关对错,早已释然,所以,忘了吧。
这是第一次,她叫着他在魔族的名字。
生疏恍惚,恍如隔世。
这也是他第一次,准许旁人卸下他寒靡情脸上的遮布,这意味着暴露脆弱与痛苦,坦荡荡的以寒靡情的真实样貌去正视眼前人,一丝不挂。
他摇头,弹指间,他的红发变回黑发,「在你面前,我永远是若兰堂。」
寒靡情只是一副对外的虚壳,他真正的内在是若兰堂。若兰堂是真的,对她的情意也是真的。
她笑了。在这漫长的三年里,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开怀的笑着。
「兰堂,我就喜欢你这样。」她笑弯了眼儿,璀璨熠耀。
「我也是。」他也笑了,笑中带泪。
有你真好。
你回来我身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