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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路遥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着,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只见他的男主角脸上带伤,伤势看起来严重到粉底几乎盖不住,今天能不能继续拍摄都是个问题,郑兆濬也没好到哪去,万一被人拍到肯定会出新闻。
湛路遥来回看了两人几次,问道,「谁来告诉我最後谁赢了?」
见他们保持沉默,他冷笑,「这时候倒挺有默契的了?问你们没一个要说话?」
「我对你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没兴趣,也懒得插手,但这里是我的片场、我的场子,在我这想动手就要经过我的同意。」湛路遥将自己的原则讲明,接着点名,「杨曦凯,你是我的男主角,在戏拍完以前不让自己受伤是你的基本义务跟职业道德,这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是,对不起。」杨曦凯站直身躯,没有一句藉口辩解,直接道歉。
「现在,道歉。」湛路遥开口又命令了一次,杨曦凯听言愣了愣,直觉在说自己,先不提湛路遥本来在和他说话,郑兆濬怎麽说都是客人,又是这次原声带的制作,这次也是因为合作关系才来探班,湛路遥让他道歉也是情有可原,杨曦凯正要咬着牙向郑兆濬低头道歉时,湛路遥不耐地吼道,「不是说你!」
湛路遥对上郑兆濬错愕的视线,缓缓勾起微笑,眼神里全是不容质疑的坚定,重申道,「和他道歉。」
「湛哥。」郑兆濬轻唤一声,没替自己说话,眼里却埋怨着湛路遥偏心熟人。
湛路遥看着不禁笑了一声,他也太不了解自己了,全世界都知道他对谁都有可能偏心,就是不可能对杨曦凯。
「我认识杨曦凯十多年了,就算跟他再不合我还是清楚他个性的,他这个人即使你骂他骂得再难听,他都不一定能回得上一句,更别提主动动手了。」他淡淡地叙述着事实,眯眼质问道,「你……说了什麽?」
郑兆濬僵住,原先盘算好的那些到湛路遥面前全乱了套,湛路遥和杨曦凯不合他是知道的,所以才认定湛路遥会帮自己,却没想过湛路遥的个性岂是能给人算计的,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没有人能利用他。
「觉得要你道歉很委屈?那别委屈了,我让人去调休息室里的监视器怎麽样?我们这都有装录音机,绝对还你一个清白。」湛路遥缓缓往後靠,知道自己已经占上风了,挑眉故意反问一句,「我说错了,换我跟你道歉怎麽样?」
「不麻烦湛哥了,已经因为我们浪费这麽多时间了,本来就是我的错。」郑兆濬没有半点失措,反而露出笑容客套地道,转身对杨曦凯就是一个鞠躬道歉,「对不起。」
反倒是接受道歉的人对於郑兆濬转变的态度有几分不知所措。
「惹了这麽大的麻烦,我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探班了,我就先离开了。」郑兆濬礼数做尽,彷佛什麽也没发生过,湛路遥也懒得拆他台点点头就让人离开了。
空间里只剩下湛路遥、杨曦凯两人,杨曦凯对上他的视线,针对自己造成拍摄中断这件事又道了一次歉,「湛哥,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湛路遥缓缓闭眼,又恢复原先的态度,杨曦凯想他大概也懒的理会自己,和湛路遥说了一声後正想退出去,接着便听见後头传来一句,「没事少惹他,他没外表看起来那麽简单。」
杨曦凯一怔,沉默片刻後应道,「我知道,谢谢湛哥提醒。」
今天眼看是不能拍摄了,杨曦凯回演员休息室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一进门只见温之姀正在卸妆,丁晓玫则在他的位置上等他回来,他看着桌上的医药箱也知道大概是她借来要替自己擦药的,动手将盒子一一合回去。
丁晓玫想阻止,他已经将东西推回她手里交代着,「拿去还吧,我拿一下东西,等等就出去了。」
「但伤口没清,等等回去被……」「我会看着办,你出去吧。」杨曦凯知道她担心什麽,但他没有心思包紮也没有心思面对她,只想自己独自坐着放空一会。
丁晓玫也清楚他个性,杨曦凯看似是团体里最好说话的人,但当他不愿意的时候比申朔还要难说服,她只能抱紧怀里的医药箱顺从地说,「我在外面等你。」
杨曦凯看着她从自己的余光中消失,那一点疲惫、酸涩才终於有了能喘息的余地,他侧着一边坐着没有动作。
突然伤处被一个轻触,消毒的刺痛感让伤口彷佛灼烧了起来,杨曦凯吃痛的倒吸一口气,猛然往右看去,温之姀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旁,拿着酒精棉球替他消毒。
他方才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忘了温之姀还在,正想说点什麽,她又低头换棉花棒沾着药替他上,一个动作接着一个动作,自然地让杨曦凯连开口打断的机会也没有,只是凝视她的动作沉默。
方才混乱中他清楚听见了,郑兆濬扯开笑容反问道,「你现在装好人给谁看呢?你跟我有什麽不一样吗?」
他跟他有什麽不一样吗?还是他只是想做点什麽补偿来证明自己不一样呢?一阵酸意涌上,杨曦凯闭眼忍住情绪,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从来没有告诉温之姀,自己为什麽这麽帮她,他不是想帮她,只是单纯想从她那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在她身上看见了温咏忆,或者该说他投射在温之姀身上的影子,看着她他就想到温咏忆、就想到他没能说出口的这句话。
他已经分不清楚这声对不起,是和她说还是和温咏忆说,好似只有透过她说出这句话他才能好过一点。
温之姀僵住一秒,两人对视,他又重复了一次,「对不起。」
看着杨曦凯,温之姀总有一种他们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罪恶感。
如果她不曾在他身上看见自己就好了、如果他像开始一样完美,那今天她就会果断离开,不会冲动去买了药想帮忙,又在买了以後才发现他助理已经先借了医药箱、不会在他拒绝助理後二话不说地替他上药。
可是当她听见那句对不起,她突然感到害怕。
她想问他为什麽,温之姀知道这一秒就是最好的时机,只要问了就能得到自己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只是她突然又害怕了,她怕问了以後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怕知道了,本来稍微能平衡的现在又会瓦解。
这一秒她想起了坐在窗台前的温咏忆,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办法像过去一样,抬头挺胸地直视她。
这麽简单的选择题,她为什麽会犹豫呢?温之姀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