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发烧的世界
呼吸灼热,额头滚烫,除此之外,身体一片冰凉,不管盖几层棉被还是冷的发颤,四肢酸痛到轻轻一动就忍不住发出哀号,真纪觉得自己虚弱的像头刚出生的小兽。
吃力的睁开眼,房间笼罩在一层朦胧灿烂的光晕中,脑袋像是承受不住如此高温的折磨般,生出一股飘飘然的浮空感。
自从那天晕倒在旧校舍後,真纪就发起高烧。
彷佛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似地,搬迁到新的住处所累积的疲惫一口气爆发,来势汹汹,压垮真纪全人,高烧反覆,时降时烧,极其耗费体力和精神,使她不得不请假,乖乖躺在床上养病。
或许是因为身体总算因着生病而被迫暂停活动,她一直避而不去管的内心世界,总算抓住机会活跃了起来,许多视而不见,或刻意延宕的问题,一一浮现心头。
她自省地思忖:自己其实还没好。
在家乡时,真纪曾在萧警官的帮忙下去看心理医师,虽然医生没说治好了没,但真纪一直以为她的情况应该稳定下来了,否则双亲的旧友萧警官不会让她离开家乡来到花狮子。
之後她也的确努力适应新生活,偶尔会在午夜梦回惊醒时痛哭而已,所以真纪一直以为自己好的差不多了,恢复说话也应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结果还是太天真了啊!她在心中低叹。
不要说治好,自己根本从现在才刚开始面对父母不在的事实,适应新生活只被用来逃避的藉口罢了!总算明白自己的真实现况的真纪,露出无奈的苦笑。
忽然发起的高烧融化在心中筑起的复原假象,被迫露出尚未结痂的伤口,她束手无策,惟盼望时间和眼泪能冲去些许痛楚。
每天躺在床上,使得真纪闲到开始回想去年的此时自己在做什麽?
应该是在学校和好朋友一起上课、传纸条、吃午餐、拍照。非常平凡又不平凡的一天。
然後眼泪又流了出来,哭到连自己都想说:「够了没?」却止不住泪,反反覆覆到了最後,她放弃挣扎了,哭就哭吧,治不好就治不好吧。
「我现在就是这麽懦弱不堪啊!」真纪在LINE里和好朋友小花诉苦。
对方回以安抚的动态表情。
「我去厕所。」
打完这两个字,真纪宛若久卧在床的老人家,慢吞吞的坐起身,窝在棉被里的衔蝉奴被惊扰的喵了一声,全身酸痛令她忍不住一路哀号,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走到门前,扶着墙壁喘气。
打开门,慢慢走向厕所,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因而停下脚步。
「……为什麽不治疗真纪?」
是郑镜。
真纪吃了一惊,回过身走向楼梯间,靠着冰凉的磨石子坐下去,侧耳细听。
低头煮粥的房东,以顺时钟的方向搅动勺子,免得糊底。
他丢入红萝卜细丝,而後说道:「当你看到一个人很努力地走独木桥时,你会和他说很危险,还是加油?」
正在挑拣咖啡豆的郑镜,虽然不懂房东为何这麽问,仍侧颈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什麽都不说,惊动他就不好了。」
房东呵呵笑眯了慈蔼的眼。「真纪正在走独木桥啊,她这麽努力,我怎麽好要她放弃呢?」
郑镜哑然。
房东叨絮道:「真纪这孩子是很乖很努力的好孩子。说直接点,就是因为她很努力,很加油,所以才会生病唷!所谓创伤後症候群,就是一群很努力想要从事故中走出来,恢复正常的人才会得的病唷!他们太加油了,所以太勉强自己了。其实哪有什麽正常的人呢?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精神上的病,这才是人哪。」
所以自己并非努力的不够或太没用才生病吗?
房东的话瞬间解开真纪内心的结,感到些许安慰和解脱。
濡湿的感觉滑下脸庞,坐在楼梯间的真纪察觉自己又哭了,连忙摀住嘴,深怕哽咽的声音会传到楼下。
她还想再多听一点这温柔体贴的话语。
「人真的很麻烦。」郑镜又爱又恨的低喃。
「所以才需要其他人啊。」房东将切的细细的肉末丢入粥中,继续搅拌,蒸腾的热气将他的脸笼罩在一团雾气中。
「也是。」郑镜很认同这点。
「我们现在只要陪在真纪旁边就好,等她过桥,走来我们身边。或是等她伸出手,拉她一把。」房东语态自然,彷佛现在这种状况没啥大不了的。
郑镜微微皱眉。「如果她走不过来呢?像那天她站在河堤上,好像前面有一堵墙似地,连一步都迈不开。」一想到那天的情况,他便觉得心烦意乱。
「这时候也只能等待唷!後来真纪不还是回来了吗?她可以的,只是需要比一般人多一点点的时间。像是有时候人会挣扎的不想上班或上学啊,在脸书上写什麽「黑色星期一」之类的,其实大家都会想逃避现实唷!偶尔的逃避对身心有益,并非一定要照着既定生活步骤去做就是对的或正确的生活。」房东舀起一勺子的粥。「小镜,帮我嚐一下,我是猫舌,怕烫。」
郑镜擦擦手,起身,走到吧台後,嚐了一口粥。
「没味道。」
「真纪发烧啊……加一点点盐好了。还有,帮我开一下冰箱的水蜜桃罐头,发烧时会很想吃冰凉凉的东西,如果真纪没胃口吃热粥,就给她吃点罐头,或是果冻,梨子也不错,我都买了。」
「知道了。」
「用那个水玉的玻璃碗装,我看真纪好像很喜欢那个碗,常常拍不是?」
「她真的很爱拍照。」打开柜门拿开罐器的郑镜说。
「那是真纪和外界接触的一种方式吧。经过那样的事情,她肯定会害怕陌生人,透过相机,比直接接触还能感到安全,这是好事唷!她还愿意接触,没有将自己封闭起来。其实,她很敏感,很纯洁,明明被陌生人那样暴力式的伤害了,仍愿意信任人,勇敢的住到我们这里来,若非担心会刺激她,真的很想和她说她很棒了,可以放松一直绷紧的肩膀了。但是不能说,我们只能在一旁守护。」
「守护就够了吗?」郑镜觉得这种说法听起来很偷懒。
「守护是很困难的唷!要有耐心,观察并用心感觉这个人的变化,然後不能插嘴。人哪,有时候需要的就只有这个,其余的,时间啦、身体的力量啦,会渐渐去做一切的。」
已经明白房东的意思的郑镜接话道:「所以如果我对真纪说「去找房东聊聊」,反倒会让她以为自己的努力被否定了,是吗?」
「是啊!语言就是如此笨拙的东西,所以,守护和陪伴着她,比起说话更重要,也更有用哪。以前我曾有过一个病人,他的年纪和真纪差不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样都不说话,我试过几次,认为该等待他先开口,就这样乾耗着直到时间结束,送病人离开後我想着,真的败给这家伙了,他比我还厉害,恐怕不会再来了的时候,病人的家属打电话来预约,说他儿子回去後说还愿意来给我看。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很多事情真的勉强不来,现代人真的太过讲究效率啊什麽的,其实哪有这麽赶呢?都赶出病来了,心急吃不了热饭啊!我是猫舌,这道理我最懂了。」
慢慢来吗?
偷听的真纪,下意识地抚摸胸口,回想过去,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太急了,似乎真的一直在逼自己赶快好起来,赶快恢复往日正常的生活。可是,往日的生活早就不在了,被犯人给破坏了。
「房东,如果真纪没让你治疗到就回去了呢?」
正在将粥舀起来的房东,抬头思考了一下,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当然会觉得很可惜啊!没有治疗到就离开了,多少还是希望能尽上一点心力,毕竟我是医生嘛!但缘分这东西就是这样啊,只能当作和真纪没缘了。」
坐在楼梯口的真纪不好意思的抿紧唇,将头埋入两膝中。
「你希望治好真纪吗?」
「哎呀!也不能说什麽治好不治好,说成症状消失了比较恰当,嗯。」房东彷佛想要附和自己的话般点点头。
原来房东的意思是这样啊!真纪心想。张帅恭不打算继续给房东看吗?好像有点可惜。
那自己呢?
真纪犹豫起来,她其实很害怕,怕到一想到要和人讲述案发当时的过程以及警方怀疑的犯案动机,就怕的眼前一黑,莫名发抖。
但如果是房东……她心想着。如果是愿意等待她走完独木桥的房东,或许……
「我明白了。有什麽我能帮忙的吗?」郑镜问。
「小镜你做的很好了,我觉得你做的真的很棒!像是真纪昏倒那次,幸好有你在,我放心很多。和我这个老头生活不容易,现在多了个女孩子,势必会有些比较困扰的地方,但你这孩子很善良,从不说什麽,我只希望你别太勉强自己,若是想回去住,我也明白。」房东一面说,一面在倒出来的粥撒上些许葱花。
「这里就是我家,我要回去哪?」郑镜没好气的说。
房东呵呵地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郑镜的头,柔软的银发滑顺如丝缎。
「如果你有余力,就听她说吧。你们年龄相仿,比起和我这个老头子,或许真纪更愿意和你说。」
郑镜又皱起漂亮的眉。「我尽量。可是,只是听她说,有用吗?」他的个性使他无法说大话或好话。
「小镜,你之前带来的朋友不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想到那时的事情,郑镜不得不同意。
「其实,我们临床心理治疗师能做的很少。顶多顶多就是陪病人走一段,陪他们发现原本就在那里,但因为一些症状而无法发现的契机罢了。很多时候,反而是我被病人治疗啊!好了,应该没那麽烫了。」房东拿来托盘,擦乾净上面的水渍。
郑镜接过放有碗公、汤匙和水蜜桃罐头的玻璃碗的托盘。「我拿上去吧,你休息一下。」
「好,唉唷!真是老了唷!」房东伸了个懒腰。
糟糕,要上来了。
真纪猛然站起身,一股晕眩让她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幸好手扶着楼梯扶手才没出事,然後她拚尽全身的力气才快步回到房间,避开可能被撞见的窘状。
等她迅速的用手把乱发拢好後,敲门声已然响起。
真纪下意识地想回答请进,喉咙发紧的感觉提醒她尚未痊癒,於是伸手在床头柜敲了一声。
「我进来了。」
郑镜动作优雅并俐落的走入,将托盘放在书桌上,将军盖印跟在他的脚边。
依照惯例,在咖啡厅里的郑镜将浏海绑在後脑勺,几缕较短的发丝垂在脸颊旁,随着前进而飘扬。简单的薄荷绿衬衫配白色线衫,下半身则是看起来很舒服的棉质卡其裤,乾净清爽,书卷气味十足。
「有好些吗?」他问。
真纪略感局促的点点头,额际微微发汗。
脑中乱转着方才两人在楼下的谈话,一下子很是欢喜郑镜愿意接纳她这个病人,一下子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又给他添麻烦了,如果又被讨厌的话怎麽办?又或者郑镜只是看在房东的面子上待她好。
若真是这样……一股郁闷中微带刺痛的感觉涌现,真纪不自觉的皱眉。
「哪边不舒服吗?」郑镜很自然的拉来椅子,在真纪旁边坐下,将军盖印跳上他的膝盖,窝成一团。
望向那张漂亮的分不出性别的面容,真纪连连摇头,用力过猛,导致仍虚弱的脑袋一阵犯晕。
见真纪又低喘起来,郑镜拿起放在桌旁的温度计,递至她的唇边。
「张嘴。」他说。
真纪乖乖听话,含住温度计。
除了窗外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响之外,一室静谧。
感觉到一股视线投注在自己的身上,原本低头望着手机的郑镜,抬起眉,毫无意外地与真纪对视。
只见她双眼湿润如小鹿,因发烧的缘故,两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使得那张纯真的面容加了几分娇艳,如初绽的蓓蕾般鲜嫩欲滴,额头贴着的退热贴使得浏海杂乱,呆呆地望着他的表情看起来迷糊又无辜,令人忍不住想好好呵护,细心照顾。
於是,心随意动,郑镜像是被催眠似地将手伸向真纪的面容,撩起几丝被退热贴黏住的浏海,轻轻的拨往一边,发现真纪正微微出汗,於是便顺手抽了张面纸按了按。
被这温柔的抚触弄得心尖发颤的真纪,缓缓瞠大水眸,觉得全身都因郑镜的靠近而发麻,好想再靠近一些,但又怕打破这美妙的时刻,只敢定定地注视微微俯身的郑镜,将这一幕烙印在心底,珍藏一辈子。
两人靠的极近,几乎吐息交织,暧昧的氛围流转。
看得出神的真纪,心想着:原来他不仅眉毛是银白色的,连眼睫毛都是。
好像水晶打造出来的精致人儿。
同时,郑镜也垂眸望着真纪。
怎麽表情变得更呆了?他好笑的心想。
郑镜虽然已经很习惯被注视,但真纪的目光就如她本人一样单纯率真,写满惊艳和欣赏,没有讨厌的占有或遐思,所以他并未反感,反倒觉得有趣。
以及,一点淡淡的麻烦感。
「在看什麽?」郑镜淡淡地问。
真纪的脸颊突然爆红。
正当她下意识地想开口说什麽之际,温度计响起逼逼声,郑镜拿走,并恢复坐姿,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了,一股莫名的失望浮现,真纪的表情也因此带着一丝遗憾,这都被郑镜默不作声的尽收眼底。
「37.8,总算离开38了。」他说,然後将温度计和床头柜上的东西清空,将托盘拿了过来。「饿吗?」
真纪耸耸肩。
「吃一点吧。」
她点点头,侧过身子想捧起碗公,但因着体力不足,外加全身酸痛,试了几次,发现根本捧不动碗,仅拿得起汤匙,於是便打算下床,坐在床侧吃,却被郑镜阻止。
「小心又着凉,我来吧。」
郑镜看了一下房内,将放在地毯的矮几桌面清空,擦乾净柱脚,先在棉被上铺好毛巾,再将矮几放上去,等真纪调整好坐姿,托盘才放上去,如此一来,真纪无须离开床舖也能吃饭了。
她感激的笑了笑,拿起汤匙,吹了几口,慢慢地吃。
「我去拿这几天的笔记给你。」
郑镜起身离开,将军盖印也跟着跳下他的膝盖。
真纪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被这麽漂亮的人看着吃饭。
尽管这麽想,一股淡淡的失落仍萦绕在心。
很努力的吃完半碗粥,转攻水蜜桃时,郑镜像是算准时间似地回来了,他将装有复印好的笔记的袋子放在床边。
「老师说作业还是得交,晚点交没关系,基本设计和基本图学的作业比较麻烦……」
郑镜一一说明,真纪认真地听着,脑中规划着等等可以趁精神好的时候写那些功课,直到听见要交一张以点线面为主题的作业後,小脸忽然像包子般皱起,苦思着该画什麽才好。
「怎麽了?」郑镜问。
真纪用放在旁边充电的手机打字道:「你画好了吗?」
「嗯。」
「可以借我参考一下吗?」
郑镜点点头,然後从他的手机中叫出一张照片,是用点点构成的咖啡杯图,圆点大小相同,构图大胆,笔法细致,疏密有秩的黑色层次分明,带出立体感,远远看去就像是真正的咖啡杯,近看才能发现原来是用圆点构成,很高明的一张画。
「好厉害!」
郑镜摇摇头,一副这没什麽的模样。「画这个蛮纾压的。」
一直觉得画画很辛苦的真纪,半信半疑地觑着郑镜。
「你还在生病,别勉强。老师说只要不偷懒,该给的分数还是会给,重点是要画,准时上交。」
真纪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有被安慰到。
见她还是有些愁眉苦脸,郑镜想到房东说的话,觉得自己似乎可以试着对真纪再温柔些,於是便说道:「这几个老师都会在上课时留时间给我们画作业,以便发问,你回家才画的确为难些了。」
没想到郑镜居然安慰她的真纪,诧异的微张小嘴,令郑镜感到羞窘。
「你慢吃,我等等来收。」
坐不住的郑镜打算起身离开,真纪连忙起身,伸出两手拉住他郑镜的衣摆,好拦住他并解释一下,没想到动作过大,手肘擦撞到矮几,就要撞翻之际,看到情况不对的郑镜也转过身,弯腰俯身并出手,好拦截矮几,免得碗盘摔到地毯上。
於是两个人就这样头与头撞在一起。
感觉到异状的两人像是触电般瞬间彼此弹开,一股柔软湿润的触感滑过郑镜的脸颊,而後消失,矮几因祸得福的没有摔到地上。
真纪摀着额头,痛的龇牙裂嘴,但当她看到郑镜的表情时,头忽然不痛了。
这时,郑镜郑用手按着左脸,白瓷般的面容微微泛起一阵红晕,极其可人。
方才那股一闪即逝的柔软触感,浮现真纪的心头。
她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嘴唇,这才感觉到有点咬到下唇了。
难不成……刚刚不小心亲到郑镜的脸了吗?
此念头一起,真纪觉得自己似乎又烧了起来,全身发烫。
想开口说些什麽,可是,罹患失语症的她根本无法开口,更别提到底该说什麽她也不知道。
再加上这时郑镜的视线也望向真纪的唇,向来冷漠疏离的双眸变得幽暗专注,流转着莫名的跃动,真纪越看越觉得胆颤心惊,隐隐期盼着,又害怕着,纠结不已。
像是查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似地,郑镜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晚点收。」
他声线嘶哑的抛下此句,便匆匆转身离开,在门关上的瞬间,腿软的背靠着墙,滑坐於地,屈起长腿,单手掩着脸,露出不知所措的慌乱神情,被拨乱的银发闪闪发亮,宛若活物,过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
房内,坐在床上的真纪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刚刚自己紧张的屏住呼吸了。
郑镜的脸好嫩好滑喔。
此念头闪过的瞬间,害羞到不行的真纪抱住头,又用两手掩面,因汗湿而黏性变低的退热贴就这样落在床上,真纪拿了起来,冰凉的触感使她发颤,回到现实。
我在想什麽啊!真纪自问。现在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吗?
潜伏心底的黑潮缓缓游动,提醒真纪现在平常朴实的生活的背後,仍潜藏着恐怖杀意。
犯人还未找到此事,如同一把刀悬在真纪的头顶。
她想犯人被找到,又不想他这麽快被找到。
因为萧警官曾和真纪透漏犯人的动机,一旦曝光,不管真纪的爸妈在她心中是多麽好的人,也会被媒体渲染成坏人吧?
好想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思及此,悄悄发芽的情愫渐渐停止骚动真纪的心。
努力深呼吸,静待情绪黑潮沉淀,好半晌过去,真纪才恢复镇定。
她像是想转移注意力似地起身,裹着被子,来到桌前,抱起雪狮子,掀开笔电并开机,整理园游会那天拍的照片,上传学校讨论区,也因此发现匿名版出现她和郑镜去美术社的照片。
当她庆幸拍到的只是郑镜的背影时,回到匿名版主题的她,发现多了一则新发布,点进去看,赫然又是她和郑镜,这回换到她的脸拍的不清楚,因为那时他正卷缩在郑镜的怀中,那是她晕倒後被抱去保健室的照片。
标题写着:电脑美工科一年乙班,班对出现。
耸动的标题引来许多留言,真纪觉得难堪又受伤,明明郑镜是好意照顾自己,却被外人说成这样,真是情何以堪。
因此真纪没有发现,这两则主题被某人恶意编辑成脚踏两条船的女高中生花心爆料,转贴去脸书的爆料社团了。
幸好在该社团永远有更能引起话题的奇琶文,相比较之下,这则女高中生的花心爆料反倒没啥梗,很快便沉没下去,直到被最不该看到的人看见时,命运的齿轮便再度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