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拥有过一段不幸的时光。即使面对彼此都保持着笑容,却不知何时这如浮梦般的现实会塌陷,直至所有人都明了每日被迫接受的残酷不过只是幸福妆点过的梦魇──还不是最为绝望的世界。
「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那麽可以继续谈谈那个话题了?」她很在意关於李宇贤亡故的事情,案件中层层错杂的谜团之中似乎还藏匿着其他值得怀疑的事情,这让尹世雅格外的想探究关於一切。而这些谜团的产生也与毒品环环相扣相关。
「李宇贤死亡前确实是说要去调查现场,虽然当初案件草草了事,但事实上调查结果是由於发生少年斗殴事件,但当时无法增援的情况下只有李刑警自己单枪匹马的对抗,虽成功调停事件,但还是被其他余党给杀害了。」姜锺闵顺带补充这些资料原则上是不会轻易公开,而他当初是觉得事情有蹊跷。
然而查明一切後却好像也没什麽值得令人怀疑的地方。
「杀害我哥的凶手也早就被逮捕。那件事情之後我看见档案後我也确实能够释怀了,但现在我所做得事情是调查那个悬案的事情......虽然只是私底下去做。」
「那麽,查询过後有发现什麽亮点吗?」她眨着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有,调查进行那麽多年要没有任何成果是很难的吧。白粉事件之所以变成悬案是因为未知晓主嫌......但我想知道的不是制造商,而是白粉到底有什麽样的作用。」虽然无法得知往生者的想法但透过遗物,一步步抽丝剥茧後李雨胜渐渐能明白兄长究竟想调查什麽。他遗留下的资料很丰沛,但在快得出结论时便过世了。
他一直认为那是他留下来的遗憾。所以才有了替他完成的想法。
自小李宇贤就拥有非同寻常这般的聪颖,但却舍弃了才能,反而从事了刑警的工作。即便去追问理由,他也只会微笑说道:「因为这些工作总得有人去做。」
无论他做了什麽样的抉择,自己都会支持他的决定。但当他真正明了兄长面对是如何的职场时,他不免也因此怯步。他一直都知晓自己与他的差距。
调查毒品的事情不单单只因与兄长间的情谊,更是为了证明自己。
当他开始着手後,观察每一个案中都发现几乎每个服用者都会在半年内死亡,其中入了勒戒所的也有将近一半死亡。而一般死因都是自杀......死法都很凶残。
「......我在想毒品可能是杀人凶器。使用那种毒品会间接让人产生反社会行为。」这一切都只是李雨胜的推测,以及根据近年来的资料得到的结果。在尹世雅翻阅刘知延的资料时,她身畔的男子突然说道:「那刘知延也服用过这种药品?」
「也许是。但是,他确实是他杀。而且这次的白粉一样完全追踪不到来源......不过,你们能明白吗?我一直都在想毒品说不定是一种借刀杀人的手段,而且丝毫不知对方到底是使用了什麽样的作法才可以抹煞掉存在,甚至说不定那家伙早就死了。他会带给社会多大的危害?然後,哥哥真的会那麽碰巧碰上群殴事件而丧生吗?」李雨胜表情十分的凝重,他一直都在质疑。不停的产生新的矛盾还要试图自己化解。
抱持着一丝希望,他也调查过兄长死亡的内幕。但和毒品一点关联也没有。
李宇贤的殉职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老实说当他得出这个想法时是感到格外心痛的。居然就如此恰好地出勤然後死亡。
若是拥有其他缘由,或许他心上的重担还能因此少一点。
「李雨胜你冷静点,不要意气用事。我知道你哥的事情让人很难不去介意......但他们得出的结果是如此。然後你也尽了全力去调查白粉背後的真相,这样就已经够了。」
一旦了解白粉造成人类的杀伤力後,他的心一刻也不能平静下来。照着对方暂且冷静心情後,他继续说道:「那之後我还发现了这些白粉会自己挑选用户。尤其选择拥有创伤记忆的人,因为很容易受到挑拨而忍不住将悲愤转换为愤怒和杀意。」
简单归纳後并分门别类,逐一探访这些受害者的家庭,在过往十年内确实都曾发现些重大变故。但这当中没有任何人知道毒品交易的内情,但毒品商开始与受害者进行交易大概会在发生变故的五个月内找上门。
调查以来他一直都在关注的事情是究竟白粉是如何到对方手中。然而当他想搞清楚时,就有搜查刘知延家的员警从他的电脑中挖掘到不少毒品销售的客户资料。
「然後他居然也死了,明明是让那些将被害者变为加害者的混帐。」按耐不住愤怒又再度产生。
「那个……」尹世雅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她明白对方懊恼的想法,但未来让人感到惋惜的事只会一再发生。要对自己的情感麻痹是件可怕的事情。
然而,遗忘才是对自己仁慈的方法。
她一方面希望李雨胜能够忘却过去,却又要一方面希望他不要忘记愤怒的感受。拥有同理心是好事,但并不是钻牛角尖或是滥用。
尹世雅也知晓她的想法有多麽矛盾,却又希望他能保留这种矛盾感。
「你哥哥,李宇贤......以前我受过他很多照料。当我知道他过世时我也很难受。但是,李雨胜,不是只有你在生气、悲伤、哭泣。」她也很难过,却没将这种事情视为枷锁。昔时的她总是很笨拙,处处受李宇贤照料。尹世雅现在已经无法偿还这份恩情,面对这份遗憾,她只是将其放在心口上,永远铭记并不要让事情再一次发生。
回想起在她脑海中那抹温柔且温暖的身影──却与身畔的男子的身影重叠。
......望着他,尹世雅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怎麽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没事!那个,姜先生,之後要去松饼店我觉得还是取消,等下次再去吧。」
「但你不是很期待?如果取消的话,你不会後悔吗?
「啊,因为我想要以目前的工作为重心!而且明天要先去同学会!那之後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们再约吧。」这样的理由一定会被理解为是藉口。
「真的不後悔吗?」
「......没关系,还是先以工作为重吧。」轻轻颔首,尹世雅总认为自己对於姜锺闵拥有太多隐瞒,只要尹世雅愿意提问,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给与解答。但她不同。
从不曾谈论自己,或仅仅是蜻蜓点水般潦草的带过。一方面是认为自身的经历实在不足为奇,再来,则是因为不喜欢过往。
…...还不够成熟,因此任何过去的回忆都只是青涩而不顾一切的决断。
就她而言,这些举动都十分幼稚。但,她也同时未曾察觉身畔的这些同事对她的看法与见解──也许这些都不属於莽撞的行为,而是对於正义产生的勇气。
他望着尹世雅,对方捉住了他的衬衫,带着类似......狗狗一样的神情?若是有求於人必定会出现的表情,不用说明就能一目了然。
「怎麽了?」女人,是个神奇的生物。
这是他独一无二的见解,不知为何大部分的女性都很嗜甜,也喜欢可爱的事物,眨着双眸就会让人不自觉......动心?
和小孩子很相像,却又截然不同。
「我、我,明天英妍要我们两个一起去。」尹世雅想责怪自己胡乱说出了这些话,也许他会动怒也说不定。
她低下头,原想着对方会拒绝他为先,没料到对方轻声地笑了出口。明明就只是个单纯的邀约,怎麽摆出这样的表情?
「同学会吗?这没问题。」莞尔一笑,他轻抚对方的头,并抱起雪貂回到二楼的房间。
还是第一次能见到他笑得如此灿烂,她不禁又感到些许害羞感,独自伫立在客厅的桌椅旁,尹世雅开始期待起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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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从床上醒来後的尹世雅回想起昨天发生的种种,又再度把头塞入被褥中进行无声的尖叫。各种让她懊悔不已的回忆如海潮般波涛汹涌的袭来,若她现在真的大叫大概会惊动到姜锺闵吧。
挣扎好一会後才从床铺上起身,换上简便的淡色系的外出服饰,然後──挑选合适的缎带後才踏出房门。
「早安。」很难得早上就能看见他在公寓里头,通常到她上班时间对方早已不见人影。
「嗯,早安。今天先去访问同学会的主办人,而且听说之前聚会老师也有一起参加......所以,想透过主办找到老师,针对她我有更多疑问想提出。」简单汇报行程後,她迳自走到门口,随後停下了脚步并有些犹豫的回首望着他:「今天一整天你都会陪着我吗?」
「我会。毕竟是事前约定,而且今日我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
「那就好。」
露出了安然的笑容,尹世雅踏出了房外并前往住家。那个地区附近均是住宅区,也鲜少工业开发地,沿途的风景只有简略几间超商、饮料店、二手书店。
而他们拜访的住家不是大楼而是间透天厝。红砖瓦堆砌建造成的房屋矗立於此,蓊郁的绿树上随着风而吹落不少绿叶。尹世雅踏入石阶铺设的走道後,按下了门铃。
「不好意思。这里想询问些事情,如果造成打扰我很抱歉。」
语毕,一名男性开启了大门,并说道:「你好,我是屋主徐灿仁。请问你们是......?」
从口袋中掏出证件,虽有点後悔没有穿着正式服装来但毕竟如果较为休闲也不会让访问者邻居对此说三道四造成住户的名声下滑,即使不符合工作形象也情有可原。
「听说在不久之前曾举办过你们高中的同学会,我想询问关於同学会的详细事项。」
「那你们要不要进来谈?因为同学会的事情颇杂的,也许一时之间没办法说完也不一定。」搔了搔颊,徐灿仁回首叫唤了妻子来招呼後,就让两人入了客厅歇息。
从茶几上放上两杯茶,徐灿仁再度啓唇:「你们想知道关於同学会的什麽资讯,如果是想要其他出席的人,这里可以提供名单。」
倒也不拐弯抹角,也许对方也想尽快打发两人离开,从他举动来看,看样子对於两人的来访感到排斥。
「名单也是其中之一,感谢您的提供。但我想询问关於同学会,这场同学会有没有出席的学生吗?」徐灿仁否认了。他表示很难得的是全员出席,再加上是师长的正式引退教育界的告别会,所以才使得更多人参与。
「以前贵班是什麽样的班级呢?还有,那场同学会之中,有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细节。」
「以前我们班常常被评论是很调皮的班级,这点去问班导,她最有印象了。虽然没有值得注意的事情,但有个传闻。」
每每徐灿仁举办同学会,都会有人附议要提出往年学长姐也能有参与的机会,先前则一直遭到其他人反对。直到今年,由於是师长告别杏坛的特别年度,所以才允准学长姐参与。
然後,在那天晚宴中,就意外流传出了一个轶闻。
「有一个学姐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因为酒醉的缘由说出她和其他人一起霸凌了同学。」
「咦,那学姐还有特别说些什麽吗?」
「有,但那是其他人都离开後,我在善後现场时她来和我搭话,并一一告诉我和她一起霸凌别人的人是谁。」
思索了下,姜锺闵从档案夹中拿出全允珍的照片并递到徐灿仁的面前,并询问道:「学姐是指她吗?」颔首,然後摊开了原先的邀请函。瞥了一眼邀请函,与现场拾获的物品如出一辙。当时与会的学长姐只有五名,而这五名也与三年一班的感情很深厚,因此才获得了邀请函。
「以前访问附近邻居说全允珍有过暴力倾向但不是很严重也就撒手不管了。所以全灿宇才会不想回家。」用纸笔随後开启了录音机纪录留言,尹世雅则继续询问。
「当天,全允珍和谁有过来往吗?」
「是。以前班上有个叫李珠恩的人一直有和她有联系,那天也只有看到他们俩一直在一块儿。」
她们俩根据徐灿仁所说似乎是从社团认识,至於究竟是如何变得熟稔徐灿仁并不清楚。但三年一班的班导师──南美善,和两人是熟识的关系。
全数记录完毕後,她收拾了其他物品,并再度说道:「好,那麽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招待和提供重要的证词,到这里就好,剩下的我会访问其他人。」
原本想告诉她不必走得如此仓促,但尹世雅却仍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令他霎时明了也许女子对事情有了进一步的理解,就不再过度阻拦了。
「喂,世雅。」
从徐灿仁住家出来後,只见尹世雅看了邀请人员中的住址後就一声不吭的回到车内并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不太习惯她如此安静的姜锺闵总算出了声,恰巧车辆正因红灯而停伫於路上。突然被叫了名字也让尹世雅吓了一跳,她望着男子,而对方不疾不徐将文件和笔记妥善後,再度凝视着她。
「......不要突然叫我的名字。怎麽了?」
「不希望我叫你的名字的话,我还能怎麽称呼你?只是觉得平时你应该更吵杂才对。」这时她才意识到似乎从出门外後就鲜少和对方搭话,不过确实有部分是由於她正在思考徐灿仁所提供的证词。
然後,眼前的男子给她了新的疑问。还能够怎麽称呼自己?
她想了想,脑子又陷入了死胡同,既不太亲切又不得太疏远的称呼方法......的确很难想。
世雅小姐、尹检察官?都不对。
她眨眼,在车子逐渐移往目的地的同时,偷瞥了对方一眼,注意到尹世雅的视线後他再度开口:「怎麽了?」
踌躇了一会,眼神游移了片刻,她才缓缓说道:「说不要叫我名字,如果这样唤你会有什麽反应......哥。」这次,他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後望着尹世雅。
「不,你喜欢的话,就那样叫吧。」然後再乔装成毫不介意的样子。
「可以吗?」
「反正不是什麽特殊的关系,我只是个年纪比你年长的前辈,我想应该没关系。」
如此为自身行为辩解的行为尹世雅已经许久未见了,她扬起微笑。
「哥。」
「什麽事?」
「没什麽。」
见对方撇开头并望着窗外的风景,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许会感到有点害羞。至少,就她而言,她感到很愉悦但同时又感到羞涩。
这样的举动,会不会造成困扰呢?
过了片刻,随着穿越道路以及一些十字路口後,她将车停靠於街边,然後拿起徐灿仁提供的邀请名单,核对道路名和号码後步行於骑楼,但直到走到彼端都不见他们所寻找的住家号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