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晴路緩緩(完) — 第二十一章 雷聲千嶂落,雨色萬峰來(2)-它或是、她

「绝境之中,人究竟会如何选择呢?真叫人期待。」

回应魏蔓婉的是,荒山旷野彷佛漫无止境的黑夜,以及,与她声色相仿,显得有些太过寂凉的风和雨。

尽是虚无。

顾盼晴拉上针织衫的帽沿,即便是雨水将她染凉,她也决然要离开魏蔓婉的伞下。

站在她身旁,好似更冷似的。

当她在雨中顿足回首,瞧着魏蔓婉时,瞧见她的背影被风和雨还有夜幕融得阴阴恻恻。很苍茫、又有些难以形容的……悲凉?

顾盼晴说不清是何种感受,只觉与她平时的模样大相迳庭,犹如云泥。

不知道。

顾盼晴伫了半晌,就这麽定定向着她瞧,直到更前方的宋月焕一行人终於发难。虽然距离太远,争执的内容被萧萧风雨掩盖住,可是堙暧中,却还是能清楚瞧见宋星符被推倒在泥宁里。

「你不管一管?」

「……与我何干呢?」

顾盼晴觑着那抹寂凉,无知无觉脱口而出,讷讷问了句。然而,魏蔓婉却只是淡淡旋过身,驯良一笑後,居然是反诘回去。

与她何干?

有一瞬间,就好似眼前的宋星符真的与她无关似的。

然後,是一段死寂的静默。

顾盼晴垂眼後再抬眸,便是面无表情走向前,接着,朝魏蔓婉缓缓、缓缓伸出手……。

「喂。」顾盼晴倏地向着那群黑衣少年横空一喊,亦顺道将魏蔓婉给搡(ㄙㄤˇ)了出去,掠了眼跟前目光狠戾朝自己瞪来的她,顾大小姐挑着眉,微微一哂,像是在观一出戏。

原形毕露了呢。

顾盼晴瞧着那副神情,竟暗暗觉着好笑,顿了一顿,她又向那群少年说道:「你们的婉婉女神在这呢。」语罢,她安静回眸,再一次,朝魏蔓婉睇来。接着,好看的眉眼一沉,静默无声中,就好似在对她说──

现在,绝境之中,你又该如何选择呢?

顾盼晴这一手,魏蔓婉着实没想到,霎时间,委实有些措手不及,但总归女神的感召力还是无穷大的。其一,魏宋两家是世交,以魏家为尊,宋家的人见着了,总要避让三分。其二,宋月焕那帮人都是同一个学校里的,对於校园女神魏蔓婉的名字、以及超狂的家世背景都是知根知底的,於是他们都知道,这女的,是万万惹不得。

遂,「她」或者说是「她们」,很顺利便保了宋星符的平安。

然而,不顺利的是,回程的路上,倾盆大雨中,有个人也撑着伞,默然伫在空蒙夜色里,目中无光,曲折心绪,幽深难解。

顾盼晴是淋着雨的,即便是魏蔓婉的伞够大,能容得下三个人,她还是选择远远避开了。起初魏蔓婉还装模作样要她躲进来,然而,稀罕的是,宋星符居然也同意了,只是当她附和了她,魏蔓婉眼中闪过的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却是清清楚楚映入顾盼晴眼底的。

顾大小姐眯起眼,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瞧了瞧宋星符,便一声不吭迳自前行了。

宋星符拢起眉,不知晓她这是什麽意思,可那目光却瞧着委实令人不安适,像极了可怜路边野猫的眼神,叫人莫名上火。

夜冷,风寒,雨倾盆。

远远见着唐文哲的时候,顾盼晴每踩一步都在想,他是不是找不着自己着急了呢?是不是为了找她寻遍了大街小巷?是不是担心她担心得要疯了呢?是不是……

可是,当她发现,随着自己朝他愈走愈近时,一脑子像极昙花开落、急骤又繁多的思绪,却正在这缓步接近的同时,缓缓消散。

直到,她走到他的十步开外,伫足,脑海内,仅剩虚无。

跟在後头的魏宋二人懵了懵,没停止的步伐很快便来到顾盼晴身边,定跟,大伞很轻易就替她们三人遮掩住疾雨,但显然,之於早已湿透的顾盼晴来说,无非是多此一举。

顾盼晴垂目,瞧了瞧自己足尖,染了些泥泞,雨水滴滴答答从身上滑落。

一行人足足缄默了十秒。

十秒後,唐文哲走近,却仅是淡淡一句:「你的手机。」

顾盼晴懵了一懵,最後还是应了声「哦」,可才伸手要去取,却又被他给收了回去。

「你并非无所不能。」唐文哲顿了顿,将手机收回大衣口袋,目光始终伫眙在她眸底,神色肃歛,语气认真,又续说:「直到你有能力保护好『它』之前,我会替你护好。绝不让人、伤『它』分毫。」

伤、它、分、毫。

四个字,微沉。说的时候,眼色晃了晃,一时没注意便掠了魏蔓婉一眼,不知是心虚或是那眼色太过疾戾,螫得对方脊背狠狠凉了一凉,却还是不忘辩解。

「盼晴,你瞧你,就让你同我们一起走了,若是着凉该如何是好……」语气温柔之余,却又有些责怪无奈之意。

顾盼晴耙了耙长发,掬出一簇水来,後知後觉有些冷打了个哆嗦。

唐文哲眉头轻拢,忍不住开口,只道一句:「确实该骂。」

天边闷雷一声响,慑得大雨又更骤更疾。

尽管说者无意,然,「确实该骂」这四字听在顾盼晴耳里却是十分刺耳。

她生性护短,认定的即使是错,在外人面前也得硬说成对,即便真有错,也轮不到在外人面前数落,这就是她当初护小夫人的理由。

可是眼下,唐文哲的这四个字,却是生生与她的认知相左,似是在附和魏蔓婉似的,委实令人……不知如何形容,总之不安适就是。

十分不安适。

遂,寸阴琢磨,她终究还是如此慢条斯理且过分霸道地道来一句:「我不准你,附和她。」

……流氓小姐,正常发挥。

这话任谁听了都该皱眉。

独独唐文哲不会,独独他,甚至片刻怔愣也无。就只是这麽淡淡一笑,将她拉进自己伞下,然後说:「走吧。我们把下午没说完的,接着说。」

「……」

顾盼晴微微一怔。

下午没说完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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