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发生之初的细微渺小，很容易就被人忽略，违和感累积到了足够的分量，回头检视才会发现，早在很久之前，异常就已经开始萌芽。
开学後几日，我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一开始是国文课。
在开始讲解课文之前，老师随机点名了几个人，站起来接力朗诵课文，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看看学生有没有照他的吩咐在课前预习。
前几个起立的同学们都读得磕磕绊绊，老师听着皱眉，底下的学生也焦躁不安，怕自己也被点起来读课文。点到我的时侯，我没把握地站起，接替着上一位同学的断句，继续读下去。
「——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读了一大段之後，老师没叫停，我的声音自动停了下来。
「有预习，不错唷！」老师没指责我擅自停下朗诵，反而赞赏地点点头，似乎欣慰着在一大群放牛吃草的顽徒里，意外有一名学生端得上台面。
「下一位。」他扫视了一下四周低着头的同学，随即指了另一名倒楣鬼继续，而我则是茫然地坐下。
问题是……我并没有预习。
和其他同学一样，前一天老师的嘱咐我也当成耳边风，只是随便瞄过几眼课本。但刚才从我嘴里读出的课文，流畅通顺，即便不盯着课本，我好像也能从潜意识中挖出文句对上，毫无阻碍地背诵下去。
感觉像那段文字我曾经写入记忆，所以才能读得如此流利通畅，但我毫无印象自己曾经读过学过。
我知道何语澄是个勤奋的好学生，国中刚毕业的她，会将学习范围拓展至高中阶段，也不是不可能。
我将书页往後翻，一篇篇我有印象的课文映入眼中，字词跳跃抖动。文句只要起了头，後面便跟着冒出一大串文字，像魔术师在帽子里摸到兔子的耳尖，那白兔就一只接着一只自动从帽里蹦了出来，不受控地在我脑海里四处乱窜。
桂影斑驳下接风移影动、黑妞白妞齐声说唱、忘路之远近後是夹岸数百步的落英缤纷、梦见在我旁，忽觉在他乡——
我猛然从纸页上抬头，耳里只听着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同学的朗诵、老师的讲解都变成模糊的背景杂讯。
国文课本里几乎每一篇课文我都读过！
再怎麽勤奋好学，一个面临大考的国三生，有可能会预先学习高中的课程内容到这种程度吗？
下课铃响，我的疑问仍然没有得到解答，不仅如此，在下一堂数学课，和下下一堂历史课之後，直到午休前，我脑中打转的问题越来越复杂难解。
如果只是一堂课就算了，到目前为止所上到的科目，或多或少都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似曾相识的印象。
我回想着整理房间的那一天，没有印象我有整理到高中教材。
排除掉高中课程预先修习的可能性之後，我想不出任何原因，可以解释这种情况。
「总不可能是像妹妹所说的，撞到头之後开窍变天才了吧？」我嚼着冷掉的便当，一边苦笑。
午休过後，我无可奈何，只能暂且将疑问放在心里，毕竟再怎麽思考，也只找不出解答。
但麻烦不用我特意招惹，就已经会自动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