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坠入池中，只尖叫了半声，池水就将我的叫声淹没，带着消毒气味的水涌入我喉咙、灌入我的鼻腔，我在水中挣扎想要浮起，将口鼻抬出水面後又咳又呛，只勉强吸到一口气，冰冷的水缠住我的手脚，我被自己的重量往下拖。
这次入水，无数气泡在眼前打转上升，水中晃动的景象缓缓停格，彷佛慢动作的一瞬间，眼前的磁砖、泳池内壁全都消失了，只剩无穷无尽的水从四面八方包围住我。
我在越来越暗的水里不断往下沉……
视线边缘逐渐被黑暗笼罩，脑中的敲打声越来越大，眼前的光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黯淡……
完全坠入一片黑暗之前，有人拉住了我的手，然後紧抓着我往光亮处拖去。
水花四散飞溅，我回到了游泳池畔，紧紧勾住泳池边湿滑坚硬的磁砖，全身虚脱，不断呕水，像要把肺吐出来那样猛烈地咳嗽。
「你想溺死你自己啊？」有个人靠近我身边，低声吼道。
我勉强将视线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
「周书凯？」我用疼痛的喉咙吐出虚弱的声音，「你怎麽在这里？」
他双手撑住岸边，鲸豚般俐落地从水面一跃而起，接着他伸出双手，将我从水里拉上岸，我像等待晾乾的水草，潮湿又狼狈。
「学妹，你有没有怎麽样啊？」
「学妹，你怎麽那麽不小心？」
「学妹，游泳池边要用走的啊！」
三名学姊全挤了上来，又是拍肩又是拉手，无视我的惊愕，看来打定主意想转换角色形象，在周书凯面前扮演起关照学妹的好学姊。
忽然，她们三个一起呵呵傻笑，还面露桃红，一副娇羞模样，我困惑地看了周书凯一眼，知道了原因。
被水濡湿的白色制服衬衫几近透明，紧贴在周书凯的胸腹背腰上，随着肌肉纹理起伏。从他斯文俊秀的外表看不出来，他精瘦的身材居然这麽结实有料。
我头脑晕眩，脸颊发烫，摸索着掉在地上的手提袋，摊开里面的湿浴巾，忙着把自己也被湿透衬衫出卖的身体包起来。
「喂！学校规定禁止穿着制服下水，你们不知道吗？」体育老师这时才急得边吼边跑过来，手往腰间一插，挺起了微凸的肚腹，开口就是指责。
「她掉到水里去，老师要我换完泳衣再来救她吗？」周书凯冷静地回答。
「就是嘛！老师怎麽可以这样？随便乱骂人。」
「又不是故意的。」
「谁会那麽无聊，穿着制服下水啊？」三个学姊又同时一搭一唱，麻雀般叽叽喳喳。
被反击的体育老师，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将矛头转向我：「同学，你为什麽穿着制服跳下水里？我可以记你警告，你知道吗？」
我还在昏沉的脑中组织话语，君丽学姊就抢先插嘴了：「她刚刚赶着要回教室，用跑的，结果不小心就滑下去了。」
「没错，就是这样！」
「我们有叫她要小心一点，她都不听。」
「她自己活该。」
好像有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过一阵嘈杂之中，不清楚究竟是谁说的。
我渐渐平复了呼吸，抬头看着学姊们脸上的神情，一个眼神游移，一个一脸呆滞，而君丽学姊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她想装作不在乎，但眉眼嘴角却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她怕我在周书凯面前，将她的恶行暴露出来。
刚刚，丫鬟一号二号在我前後，而我夹在她跟泳池中间，如果要调查是谁推我的，她最有嫌疑。
我看了君丽学姊好久，她的脸色越变越凝重。
「……我不是故意的。」随着我的话语，她紧抿的双唇一松，吐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