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雪倾晨,早市譁然喧嚣磅礴,街上积雪多时,早已铺成条纷白大道,旭日初升,寒冬的幽冷彷佛贴上一层层金箔,片片日光飘落雪白道路,道上,一名少女更是绝艳夺魂。
粉绯锦袍坠金流苏,袍上更有锦鲤戏水纹绣,与随性恣意的性格相映,井絮一手持扇掩面、一手葫芦里的酒水便往嘴里灌,身旁跟着个一道灌酒的女侍从,也是一般豪迈得不像话。
偏偏,井絮的眼实在过於摄魂,乍看之下纯然青涩的少女像是被狐狸精附身一般,与容裳飞扬身影一衬,市井小民无不敬而远之,均知此二人乃惹不起的人物,不敢与之亲近。
美如棉絮覆盖的街道一时宽敞许多,
井絮倒也未曾在意,左手指了间店便要容裳跟上。
「你瞧瞧,这发簪送给母后做生辰贺礼可还合适?」
「哎,还是这对银镯显得贵气些?」
「不不不...还是这翡翠细镯显得雅致,恰好配着母后恬淡的性子...」
井絮将葫芦往桌上置着,掌柜忙瑟瑟地迎出来道:「这位...大小姐,可有什麽需要?」
「可有适合富贵人家的...夫人!对,就是夫人!适合富贵人家夫人的饰品?能拿来作寿礼的?」井絮魅眸眨呀眨地,直把掌柜看得似被迷惑、却又惊恐。
「好...好的。」掌柜颤音道,整个人像是醉了一般,连带着声音、步伐飘忽,「这里...请坐——稍待。」
「好呀,要不连你们镇店之宝也拿出来看看?兴许母...亲喜欢呢!」险些叫出「母后」二字的井絮恶狠狠盯着容裳,眼睛瞄向正踩住她脚的位置,一脸佯怒。
「公...小姐,左後方十尺处有几声鬼祟的步伐声响,待属下先去解决了再回来。」容裳淡定瞥了她一眼,话一落,旋即闪身出店,徒留一酒壶「砰」地放在井絮眼前木桌上。
「这是脚底抹油吧。」井絮小声嘀咕,知晓她听不见,便也未再多说什麽,只细细打量了下容裳遗下的酒壶,「好好放个葫芦这麽难吗?都敲出个葫芦印了...」
东看西看,一望满是饰品的店舖,似乎母后都该有这些,却极少佩戴,井絮不由得觉着自己来错地方。
她此行除了为吃此时最为盛行的流水宴席外,还是为了给她的母后——当今皇后寻一份生辰贺礼,别的妃嫔她倒不在乎,可似是自己在五岁,第一次成为「絮公主」的时候,无意冒犯了母亲,以致她这十余年来一直对自己客客套套,没有其他公主与娘亲之间的亲密互动。
无论如何,今岁定要打开这心结吧,而这心结解法,井絮打算自这份生辰贺礼开始。
「掌柜的,你好了没有啊?」话过半晌,井絮左顾右盼,却见不着适才的掌柜。
「喂!我说,掌柜的,你还在吗?还是你掉粪坑里去了?好歹你说说话,回头我让容裳拉你一把呀?」思及此处,井絮忍不住扑哧一笑,「所以你赶紧出个声吧你!」
「掌柜的?」
极细敏的声音都难逃井絮锐利的耳朵,但此刻,她却只听见了轻轻的「呜呜」声,和三颗逐渐加剧跳动的心跳声。
如果说一是掌柜,二是她自己,那...第三呢?
她倒抽一口气,回头便往门口奔去,急忙想寻容裳的身影,一转身却直直定格在原地。
门侧,一名青衣狐裘的少年斜倚门框,半慵懒地叉着手,凤眼轻挑,恣意雪发如丝,衣摆尾端还有朵白色彼岸花刺绣。
「听力不错,但还是稍逊姒颜,得加快才听得见。」少年声音温润醇厚,语气却略显挑剔。
「你是谁?」井絮自袖中抽出匕首,与少年相似的凤眼眯了起来。
「不自量力的勇气也像,刚才的掉进粪坑一说也像...」
「你到底是谁?」井絮加重了语气打断他的自喃,此刻却将匕首的刃口指往自己心口。
「聪明。」少年笑了笑,脸带些许苦涩,双手在胸前扣住,在井絮面前,行了一个对正统狐族皇室最隆重的大礼,
低下头,他道
「请狐主随属下回到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