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又是秋迟,到了十一月才开始有了凉意。花草走向腐黄,树木逐渐枯败,唯人这种生物的活力四季如一。
校庆在即,校园里处处都是各社活动的宣传海报,其中最斗大就是联合成果发表了,当然海报上用的是行星战队去年的合影,才不愧为门面担纲嘛。
「彦柏这次没有要来吗?」发话的是天王星徐祖祈。
「是啊,老婆生小孩,总比我们这些老屁孩重要吧。」金星郁乃织玩笑道。
「真可惜。」
「是真可贺吧,彦柏来了可有你好看,他铁定不会放过你在去年赛中多踏的那一步。」修宇腾嘲讽。
一旁小大一听得云里雾里,水星林墨冷站在那无动於衷,解释的义务便落到海王星学姐身上:「彦柏是我们的战队指导,老一副不修边幅的痞样,为人却是很重纪律、很严格的。四年前行星战队一度溃不成军,幸亏有他雷厉风行的整顿和训练,才得以再战全国街舞大赛。Sun便是他一手提拔的。」
「不过啊,他这次也是满有心的。」郁乃织拿出随身碟,「他好久没帮我们编过舞了呢。」
待电脑读取完毕,整个视窗只有一笔名为「记奇蹟之阳」的影片资料。影片开头是传说中的哈彦柏一脸胡渣却精神抖擞,给新人一段勉励的话,而後才是示范舞蹈。
面容粗犷的男人灵巧轻盈而爆发力十足,舞风是什麽纬荷看不出来,貌似是现代舞揉合嘻哈,但是嘻哈的部分又不像她认知中的。她想找兰兰确认一下,谁知她神不知鬼不觉跑到修宇腾旁边去了,而站在她身旁的是⋯⋯
林墨。
「这是OldSchool。」林墨淡淡开口,彷佛看出她的疑问,「指导跟Sun都是这种风格起家,OldSchool着重地板动作与速度,後来因节奏较慢、较为简易的NewSchool兴起而导致没落。你们现在熟悉的嘻哈体系舞蹈虽都源於旧学院派,但无论音乐还是呈现起来都偏比较秀气的新学院风格了。纯粹的OldSchool,综观全国也只有几家五年以上的老牌战队还硕果仅存。」
「彦柏还交代了,指定阵容新旧人参半。」金星道。
「这太异想天开了吧?」修宇腾难得这麽惊诧。
确实。舞风的兴替是快速的,不过是两三年之隔,到纬荷这一届是几乎没有人练过OldSchool的。这还只是其一,再来是今年录取的新血多为女生,OldSchool是狂放主义,女性的天生线条便是表现到位需要突破的一道槛。
随着众人的谈论声,一支舞走到了尾声,节拍渐慢,力道却持续增强,动作也越来越大,让全身肌肉伸展再伸展,收缩又猛然扩张,舞者彷佛要突破人体极限,更像在传达某种不愿屈服的挣扎。
为什麽这样一部舞作,会取名「记奇蹟之阳」?
神秘的Sun,声名大噪的Sun,光鲜亮丽的背後,难道有过什麽不为人知的经历?
「下星期的今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们将决定出演人员。」全场因震撼而静默,反而是与现场气氛最相容的林墨率先打破僵局,他冷声宣布。
当前战队里属他年纪最大,据说与Sun又是密友,故他的地位相当於队长,说话一言九鼎,大家莫不遵从。
「随身碟就放在社办桌上,以供大家存取参考,可以吧Venus?」
「没问题。」郁乃织爽快点头。
现场仍是不见木星学长的影子。
☽
「指导疯了。」
这魔性的排舞自有它的道行,让木星也不淡定了。
「我是不是根本没有存影片来的必要⋯⋯」纬荷很丧气。
「你太小看你学长我了。」木星拍拍她低垂的头,「我不是说过,没有任何一种舞是跳不来的吗?」
「这跟小不小看学长有什麽关系。」她嘟囔,稍稍抬头斜瞥了他一眼,杏眼含娇带嗔,看得他几分迷离。
「可没有我教不好的学生。」他不动声色退开了距离,心底的警示灯告诉他即将逾越雷池。
「口气这麽大呀!」然而她并不是真心怀疑。
不过,就她得知的讯息,Sun之後OldSchool在行星战队後继无人,连老鸟林墨都不太精通,木星学长居然还能教她?
「但是纬荷学妹,你下定决心了?」他微微肃了眉头,「OldSchool风格是完全的实力派,没有速成,没有旁门左道,对初学者来说投资报酬率是极低的。只有一礼拜的时间,你能学得皮毛就很难得了,是决计不能达到影片示范那种程度。不过我想有三成也足够了。」
「那就是很不够了。」纬荷扁扁嘴,她有决心又有什麽毛用啊。
「要对自己有信心!」木星蜷起手指毫不留情的叩上她的额。
「哎唷!」纬荷痛呼,捂着泛红的那处往後蹦跳几步,「光说不练当然简单⋯⋯」
「那我们走着瞧。」他不疾不徐点开影片,先用一点五倍的速率让影片跑完,再以原本速度重播一遍。
她望着他认真的侧脸,悬着的一颗心才不知不觉安定,马上又被轻挑了一下。
他盯着萤幕的眼神,突然变得好深好远,好像涵盖太多她无法解读的东西。
「我先跳一次给你看,你再来考虑要不要收回你的话。」眨眼间,他的眸子恢复淡然清澈,唇畔笑意浮现。
他又按了一次播放键,却离开萤幕,在镜墙照映的中央处俐落舞动起来,差点没吓掉纬荷的眼珠。
跳伏之间,他矫若游龙;转顿之际,他翩如惊鸿。当他做着半倒立的地板动作,则地为天,他便像盘古,一手撑天又只手遮天;当他恢复正立,则天为地,他便像女娲,能够穿天又或补天。对於指导影片的还原度,他可称上百分之百。而最後那段诡异的意识流排舞,他表现得更为狰狞痛苦。
老天,他只不过看了那影片两次而已!
「与其说光说不练⋯⋯」
「学长是练而不说。」她对木星学长从今以後无偿五体投地,她发誓。
他喘息不语,只有自己知道,这个状况已大不如前了。
「我从基本的开始带你⋯⋯」
☽
「你昨天也太晚回宿舍了吧,干什麽去了?」晴空朗朗,纬荷与兰兰漫步於校园里的绿荫隧道。
「练舞啊,把彦柏指导的影片好好研究了一番。」
「等等,」高跟鞋规律的哒哒声顿止,只见兰兰一脸不可置信,「你该不会认为你真的练得起来吧?」
「这⋯⋯」纬荷搔搔头,「总得试试看吧。人一己百。」她先指向兰兰,後比比自己。
「不错。」这话显然很受用。兰兰一头大波浪卷束之脑後,颔首又摇了摇头。
「圆圆学妹!」老狐狸的声音自身後响起,越来越近,打断了女孩俩。
纬荷手叉腰,鼓着颊转过身:「都说过几次了我才不是什麽圆圆学妹!」
「唷,我是称赞你丰满。」修宇腾一点也不害臊。
「那你的眼界可狭隘了,我这平坦小身板都塞不下你的视窗。」她不甘示弱回嘴,突然想起兰兰之前的话,而且她就在身边!她赶紧多补了句:「你、你眼前还有这麽一个大美女在,看不下我都为你觉得太可惜了!」
兰兰的眼光锐利,听及此才又恢复如粼粼秋波,望着修宇腾,「Mars学长。」
「学妹。」他挂着一贯风流勾人的笑,能令众多女人认为自己在他眼中与众不同,然而亲近的人就知道这只是修宇腾式的客套。他没有再多说什麽,焦点又放回自家那个好欺负的直属身上,「小胖,我赌你追不上我。」
才刚跑来,他又要跑去哪啊?纬荷傻眼。
「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就在这边讲不行吗?他这样很像在刻意凸显对不同人截然不同的态度,超没格调!
——难道说他本来就想支开兰兰?
纬荷不敢马上动作,她觑了觑身边人的反应。
「去啊,我尊重你们的隐私。」兰兰留在原地,满不在乎的说,「我相信你,何必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呢。」
纬荷一凛,弦外之音多麽明显。
她跟兰兰相处这麽多年,自然看过她是怎麽对付情敌的,对方哪只一个倒楣能概括?
不过,她又不喜欢那只爱捉弄人的臭狐狸,不需要担心吧。
修宇腾在资讯大楼墙角的一棵树下纳着凉。
「学长有什麽事?」
他慵懒开口,「成果发表啊,你想要这个机会吗?」
「就算我再怎麽不自量力,这是废话吧?」她翻了个白眼。
「你真的是肆无忌惮了啊,对你的亲亲直属学长是这种口气。」他浮夸捧心。
「少来,恶烂!」她赶忙把修宇腾意欲模糊的界线再划清,谁知道隔墙有没有耳?「讲重点!」
「你很无趣耶。」他耸耸肩步了过来,「为了上台,我推了很多行程,下午都会在排练室,身为直属我是一定要提携你的,就过来一起练吧。」
「而且我们不是原本就一起练舞的吗?」他不反思是自己跑趴跑太多的缘故,嘀咕埋怨着,音量之小纬荷自然没有听见。
「谢谢学长,不过⋯⋯有木星学长负责教我,学长专心练自己的吧,不用分心顾我。」她知道她资质驽钝,上回又听木星分析过修宇腾的心态,她还是不要浪费彼此时间好了。
「木星学长?」他眯了眯眼,後了然於胸,「这样啊。」
果然,跟他猜测的一样。不过昨天中午知道讯息後,下午排练室一直到五点都是他在使用,木星是晚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