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木星 — 章九:殘存引力 ☽ 之四

纬荷上前帮忙,一边问:「兰兰呢?她没有来陪你?」

据有了记者女友、消息灵通的徐祖祈说,兰兰身边不乏过从甚密的男性友人,却也没有和修宇腾正式分手,一个礼拜还是有两三天去看他的,他的需要基本上还是由她看顾。

「钢琴王子要在典礼上演出,她大概是在看他表演吧。」

「可是你是毕业生耶!」她不禁为修宇腾抱不平,其他的演出者都只是这个场合的配角,何况华皎兰毕竟还是他名义上的女友。

绿云罩顶的他满不在乎,「随她去吧,她虽然什麽也没解释,但我知道她很纠结,明知道这段感情处理不好,也不打算放掉,所以渴望更多刺激来维持现状。」

这话说得实在怪异,她只好道:「看来你对她来说真的很特别。」

「我对很多人来说都很特别。」他灿笑,「暂时就这样吧,等到我知道下一步怎麽做,不需要陪她玩拔河时,我会让她爽快点,不会痛太久的。」

她打个冷颤:「你听起来像要情杀。」

不过现况听来,他打算利用完就斩断情丝,对兰兰来说,可能也像死了一次。她那麽那麽喜欢他,也总必须猜测试探这只狡猾的狐狸。

「话说,你呢?难道也跟我打着一样的算盘吗?」

画风突如其来转变,「什麽算盘?」

「利用感情啊。我知道是李牧醒一路提携你的,怎麽现在他一死,你就琵琶别抱了?」

纬荷顿时从头凉到脚底,心被狠狠刺伤。

想到修宇腾跟群星志编辑组的关系,即使李牧醒秘不发丧,他们也能够挖到消息。不过主要让她心痛的不是这个。

而是,在外人眼里看来,她就是利用完他琵琶别抱,她对不起李牧醒。

「啧啧,抱的也同样是个很有利用价值的对象,没有点胆量跟心计还真玩不起,学妹长进了不少呢!」

「住口!」林墨极其敏锐地捕捉对话,忽然大喝,神色凌厉。

「别生气嘛,我们不是和好了吗?就当是朋友间的玩笑吧。」修宇腾从口袋掏出一小包有缎带束口的糖果,递给纬荷,「期末欧趴糖,身为社团直属,这是第一次给你,也是最後一次。」

他抬手示意,推着轮子潇洒离开。

希望这真的是最後一次见面。

林墨走到她身边,拿走她手上的欧趴糖就往外扔。

「你干嘛啦!」她情急攀住他的手臂,脸色难看,居然还有点泫然欲泣。

「他说了那样的话,你稀罕他的东西不成?这是什麽脸。」现在他打从心底觉得特地道歉对成见很深的人而言毫无意义。

「你这样就是坐实他的话了呀!你不要管我,我对李牧醒是真心诚意的,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凉意过後,她觉得浑身热辣辣的,明明是莫须有,怎麽好像有被拆穿的难堪?

「够了蒋纬荷!不要这样反反覆覆的,很烦。」林墨正色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想利用谁,我也只是答应李牧醒要顾好你,没有别的心思。」

那你为什麽在说最後一句时,要把目光飘开呢?

除了道歉大会的说词,纬荷多了一个说不出口的烦恼。

「怕期末被当掉噢?」

她摇头,沮丧:「那有什麽大不了的。」

「哇,」徐祖祈表情夸张,「你这个不孝女,拿父母的钱去重修还觉得没什麽!」

「真的到那时候我会自己赚钱啦!你不要吵我!」她蓦然烦躁。

过了一会儿,才有下一个人来撞枪口。

「徐祖祈来找我,说你心情不好,我觉得先让你一个人静静。」林墨平淡道,并没有因为几天前修宇腾造成的不欢而散改变对她的态度。

「谢谢。」她闷闷的说,自己都没察觉,紧闭的心扉正为他悄悄打开。

「愿意说说怎麽了?」

「我……我再准备一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掉,脑袋里组织了一遍说词,包装修饰,最後决定全部打散,对他,直说就好,什麽都惊动不了他的。「明天是他的三七。我在想,要不要跟他家人提冥婚的事。」

「哈?完全不需要。」他彷佛听到令人捧腹的笑话,笑了出来,「他爸妈不会没了自己的孩子,又毁了别人家女孩子。掷筊一百次李牧醒都不会同意的。」

「可是,我是他女朋友,他走了,以我的身份能做的有限,处境也很尴尬,感觉有一点……不负责任。」每一次修宇腾播下的恶劣玩笑,都会钻进她的心土萌芽。她羞愧的低下头。

「你要负责的人还很多,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的感受?」他收了笑容,「就是因为只是女朋友,你才没必要人已经不在了,还硬把自己跟他挂钩在一起。外人怎麽看是他们的事,你只是他们茶余饭後的谈资,为什麽要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蒋纬荷,不要总是用别人的眼光评断自己的价值,左右自己的决定,就是对你自己负责。自信一点,在乎自己多一点,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

她只是怯怯的看着他,令他觉得自己的语气稍微不友善了一点,但这就是他,要她好好记住的他。

「需要对他负责的是我,而我正在履行对他的承诺。可能他也有跟你说过什麽,但绝对不是死後还要纠缠你,对吧?」

「你对他的离开已经释怀了吗?」她听着他劝慰的话,自然而理性,随口道来。

「没有,但是我们不能一直故步自封。我们爱他,不代表要把一生都拿来悼念他,过得浑浑噩噩。」他轻拍她的肩,「所以振作起来吧,我还等着你的要拿什麽说词跟华皎兰道歉。」

「你今天特别多嘴耶,你也要想啊!」她斜觑他,心头暖暖的,装作不满道。

「我跟她没什麽个人恩怨,之後一次跟大家说清就好。」见她没事,他迳自走开了,活像一个下凡拉她一把就要赶回天上的神仙。

太习惯不苟言笑,林墨那自胸腔溢出的笑声回荡在她耳边久久不散,那是不曾见过的爽朗。

另一边,兰兰带着一干女孩在练舞,她等她告一段落才上前找她。

「借一步说话好吗?」

「好呀。」妆容艳丽的兰兰对她妩媚一笑,眉眼间俱是松快,彷佛期待这一刻很久了。

纬荷心里不觉一松,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这麽久,你终於有话跟我说了吗?」她与她来到窗边,阳光在华皎兰发梢点上碎金。

「我要跟你道歉,兰兰。」气氛好得让纬荷没有别扭也没有犹豫,让她自己都要误以为她们的友情裂痕是她一手造成的了。「对不起,我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把你的心意明确传达给修宇腾,就不会有後续的纷纷扰扰;我也该有多一点和你沟通的勇气,而不是怯怜怜的透过Sun和魔鬼水星,对你自以为是的报复。」

「你这个小心机鬼,终於承认是在利用男人了。」兰兰笑得花枝乱颤,勾过她的肩膀,她们看起来就像真的闺蜜在窃窃私语。

纬荷这次很镇定,「我没有想要利用他们,只是我多少造成了影响。」

「不用多费唇舌否认嘛,要我相信你就做给我看啊!小星星,让我看看你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就打败我这个准金星。到时候我就求彦柏指导封你为月亮,怎麽样?」

即使知道兰兰在戏谑她,她依然无畏:「你想要怎麽做?」

「不特定怎麽做,自己抓住机会发挥喽,我期待你的表现。」她妖娆的点点纬荷的鼻尖,「当然啦,你如果急着展现诚意,倒是可以替我请队长帮个忙,他不是物治硕士吗?有没有办法让修宇腾,再站上舞台发光?」

她看得太清楚了,兰兰的笑里分明藏着祈求的凄惶,为了她游戏花丛亦忽略不得的牵挂。

「我试试看。」纬荷说。

「谢谢你,然後,对不起。」她本不指望听到兰兰也这麽说,「对不起抢了你直属,让你跟魔鬼水星变得那麽熟,应该受了不少苦。也对不起强迫你长出你发育不良的自信心,失去我的遮蔽,要独自承受外界的眼光。压力一定很大吧?否则你怎麽会想跟我和好?」

她觉得可悲,彻底闹翻的这段时间,原来长进的只有她自己,兰兰还是那个自傲的女孩,寻找他人的不足来映衬她,死守着一份没有真心的爱情,还要假装幸福。

「不,因为跟华皎兰和好了,过去懦弱的蒋纬荷才真正的死透了,我才能浴火重生。」

——等着看吧!

兰兰皱着秀眉,嘴角抽搐,意味不明的凝了她一眼,就被学妹拉回去练习了。

和纬荷对上眼的,是越过华皎兰肩头所见的林墨。彷佛是木星留下的引力,建立起你不说我就懂的默契,不会再抗拒拉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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