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像追逐时间的旅人,抗拒着明天的来临。
然而,最美好的岁月,终有流逝之时。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孩,站在微凉晨光、流光微雨中,对我回眸一笑,温柔的唤我「学长」。
倒数的牌子一页一页的翻,我们距离学测,只剩下七个月,212天,也就是半年多。
回归无聊的校园生活一个月,只觉得世界,越来越乏味。
喔对,还发生了很多很多大事。
第一,资优教学大楼设了门禁,要刷门禁卡才能进去,只有资优班的同学有门禁卡。当时校长要跟我们宣布的大事就是这一件,听说当初云伴月因为这件事和校长吵的不刻开交,具体原因是什麽,我也不得而知。
第二,云伴月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学校了,不是比赛、演讲、研习、参访......之类的公假,而是事假,一路从三月的毕旅结束後,一路请到6/14。
6/14,国际演讲的前一天。
「喂,听说语资的那个请了三个月的长假欸!」「真的假的啊?」「你是说云伴月吗?她为什麽会请那麽长的假啊?」「听说高二毕旅那时,她是参加到一半就脱队离开欸。」
换教室途中,有一群高一的从我面前打打闹闹的走过去,惹得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但是现在,不会有人来唤醒我了......
云伴月不知去向,我和白渊闹翻。何莫霖本来就是和白渊比较好,当然是站在他那边,而张其......也被搞得里外不是人。
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的,不顾悠扬的上课钟声即将响遍校园,我迈步朝篮球场走去。
我喜欢的运动不是篮球,是跑步,所以对篮球略懂而已。
但即使是略懂,我也看的出来宇文寒的篮球非常好,球风又流畅,又凌厉。
外表温文儒的他,篮球打的这麽好着实出乎我意料。
我快步走到篮球场,看到他和他的朋友们,坐在场边聊天。
「宇文寒。」我出声叫住正在收拾水壶毛巾的他。
他从容的转头,那动作带着与生俱来的大气与高贵。看见来人,他诧异的扬眉,「席宇谚?」
随即,他释然的笑了,「我大概知道你要来问什麽。」
他匆匆收好东西,走到我旁边,领着我稍微远离人群。
「我不知道云伴月为什麽请假、去了哪里。我只知道她请到她演讲的前一天,也就是说,她会回来演讲。」他开门见山的说。
「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不禁蹙眉,这个家伙,怎麽那麽爱玩失踪?
「那......南雪枳学姊会知道她去哪了吗?」我问。
「雪枳?你认识她?」他讶异。随即,他露出恣意的笑,「也对,夏致桓是你们班国文老师,你认识她也不奇怪。」
「其实......」我有些忐忑,「南雪枳学姊有留电话给我,说云伴月出事可以打给她。」
「喔?那雪枳她应该是很信任你。」宇文寒把他手上的毛巾优雅的摺好。
「走吧,你要不要去云伴月班上看一下,说不定他们班上的学生会更了解她一点。」他挑眉,用头指了指资优大楼的方向,轻描淡写的问我。
话虽这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云伴月既然连宇文寒都没说,那就是决心要瞒到底了,又怎会跟班上的同学说呢?
「走吧,你带路,我没有门禁卡。」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向资优大楼的方向走去。
……
「这里就是高一语资,第二排第一个就是云伴月的位子。」宇文带着我走过复杂的走廊,来到了一间温馨明亮的教室前。
「他们班人都不错,你可以直接进去,他们班这节是选修,有些人不在教室,在日文或韩文教室。」说完,他转身就走,一如他的风格......
——乾净俐落。
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席学长?」有个高高瘦瘦的眼镜女孩认出我,「你是来找伴月吗?她请假喔。」
......谁能告诉我,他们知道我是要来找云伴月的?
像是看透了我心中的问号,那个女孩说:「之前在论坛上有看到雨中照片,云伴月素来心高气傲,既然愿意在雨中这样,代表她很在乎你。所以,你会来找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说到「心高气傲」时,没有这个成语会带有的贬低与不屑,反倒是为她骄傲的感觉。
现在,我才注意到,这个班的气氛异常和谐,没有我国中资优班的剑拔弩张、戾气相随。
「我可以,看看云伴月的位子吗?」我提出这个冒昧的请求,紧张到喉咙有些发乾。
那学妹沉吟了一下,我原本以为她会拒绝,不曾想,她竟然答应了。
「可以啊,伴月的位子上也没有麽贵重物品,但是也不要乱动她的东西喔!」说完,她就继续低头读书了。
我度步到第二排第一个的桌子旁边,低头,发现一副金丝细框的眼镜以优雅的姿态,躺在桌子上。
「云伴月有近视?」我压低声音,问刚刚的那个学妹。
「有啊。」她笑着点头,「300度,伴月她不喜欢长时间戴眼镜,所以能不带就不带,选座位时都是选第一个。」
「喔......好,谢谢你。」我微笑点头致意。她耸肩,继续看书。
我看了下云伴月的位子,想说会不会有什麽她请假去哪里的蛛丝马迹。
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了。
......
我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大口喘气,回忆起我刚刚从高一语资教室落荒而逃的场景......
整齐的书......
漂亮的眼镜......
工整充实的笔记......
还有一封夹在其中上外录取通知书......
上外......上海外国语大学。超好的一所学校!云伴月竟然跳级申请上了?!
所以......云伴月请假就是去那里报到吗?
她竟然不跟我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想到这里,我猛然愣住。
不,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在那天,烟花飞扬的那天,我把最後一点可能性亲手斩断了。
云伴月......不是说好要带我走正轨吗?你人呢?不怕我掉到更深的深渊里吗?
现在是四月。天气已经渐渐转为炎热。
站在薰风轻拂百花齐放的校园哩,我的手背拂上眼睛。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
真的吗?半年的缘分,竟换来这样的结果。
我的手背,传来一阵阵湿润。
接着,两行泪,急如雨下。
就这样了吧。我想。
也许在十几年後,我们回想起这一段日子,只会觉得任性恣意,年少轻狂,满目荒唐。
就......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