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九十八章 望書歸

「这小小归宁之宴,倒是多了些外人在,让本宫好生惊讶啊!」朱氏一族千等万盼的候着珵亲王大驾光临礼部尚书府邸,更有旁支族女仔细装扮的伫立於庭院中,为的便是入了少年王爷双眼,好能一步登天争得宠爱。可众人万万没料到,陪同朱宸淑回门的并非欧阳寒玥,而是鲜少出府走动的珵亲王妃-黥氏。涂染粉色胭脂的唇虽弯着一抹温婉浅笑,可黥檀眼底尽是讥讽冷意,徐徐扫了府邸诸多女子一圈,方语带深意的对浑身僵硬的朱宸淑道:「妹妹这儿可真热闹,想来是本宫记性差了,怎麽还多出他族人来呢?」

不待朱宸淑及尚书夫人回应,黥檀自藤花纹丝袖袍探出手,略显关切的虚拂去珵亲王侧妃额间冷汗:「妹妹可是身体不适?」「妾仅是因回门瞧见亲人,内心有些激动,多谢王妃关心。」「如此便好,省得这大好日子白白浪费。」黥檀端着大方高雅之态,转而望向满是尴尬神色的尚书夫人:「本宫虽是罕出王府,但该知悉的事儿从未落下一件,夫人可能向本宫解释为何会出现如此…多人?」本怀着几分私心的尚书正妻,这下可被吓得冷汗涔涔,语带哆嗦的细声回应:「此乃臣妾失职,还望王妃娘娘宽恕。」

「夫人说这话倒是有些见外,侧妃嫁入王府以来,行事做派乖顺贤淑,未曾让王爷与本宫劳心费神过。」瞧着礼部尚书夫人稍有缓和神态,显然想将这事翻页不提,珵亲王妃方不疾不徐命同行伺候的朴安上前:「本宫记得这归宁一事,前三日才遣人通知礼部尚书,可今日看着……想来底下的人办事不力,生生给珵亲王府丢了脸面。朴安,立刻给本宫处理妥当,本宫不想再养些吃里扒外的奴才,王爷必定如此念想。」「奴才遵旨。」不顾在场众人难堪模样,朴安随即抓出通风报信的奴仆,多数皆是氏族安插的探子,尚有朱家陪嫁的几名丫环。

神情慵懒散漫的命人搬来三张厅椅,黥檀优雅地落坐正中主位,後语带笑意的邀请尚书夫人和朱宸淑落坐两侧:「夫人和侧妃妹妹快些坐下,朴安办事向来俐落,想必很快便能整顿这乱象。」尚书夫人难掩惊惧愤怒的询问:「王妃这是何意?」「还以为你是聪明人,看来是本宫太高估你了。」歛起唇边浅笑,黥檀散出气势惊人的威压,冷眼厉声的开口讥讽面露恐惧的朱夫人:「这府邸里里外外皆是未婚族女,当真以为本宫不清楚你的心思?王爷早料到会有此况发生,特意命本宫陪同侧妃归宁,顺便替这乌烟瘴气的府邸整顿整顿,好让你们长长记性。来人,将这些奴才全数杖毙!都给本宫看清楚,谁都不许离开!」

血海屍山惨不忍睹,一群深闺妇女哪见过这等场面,有些早已吓昏过去,其余的莫不是哭喊尖叫,便是失神呆愣。朱宸淑虽是坐在椅上,但浑身血液早冰冷停滞,她万万没料想黥婒竟如厮残忍嗜杀,全然漠视国法皇权。似是猜到朱宸淑的心思般,珵王妃噙着一抹慵懒笑意,神情很是轻松愉悦的道:「本宫跋扈张扬又如何?这澜沧国不过是皇上的一言堂,王爷身为陛下最宠信的孤臣,是贬是赏还不是皇上说了算。」瞧着旁侧的礼部尚书夫人已昏死过去,黥檀施施然的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来人,遣个太医替朱夫人诊治诊治,省得被有心人拿去告御状。朴安,留着活口送进宫去。」「奴才遵命。」

「看看这些御史参本!」当寒玥奉旨入宫晋见耀天帝,方踏入御书房之际,随即遭男人丢掷数本奏章:「珵王府还真是胆大包天,竟仗着朕的偏爱欺辱朝廷命妇,信不信朕马上下旨斩了你们府邸上下所有人!」听闻此番言论,少年王爷仅冷淡地抬起眼眸,唇角亦弯起一抹嘲讽:「臣大不敬,回头这便把那日深闺女眷全纳入王府当侍妾。」「欧阳寒玥,你敢!?」「臣哪敢违抗圣旨,只可惜这些花季少女一踏入王府,也得带着棺材当嫁妆。皇上,您说是不是这理儿?」耀天帝这下被气的不轻,杀意猛然散出,惊得在旁伺候的刘承李准满脸畏惧,赶紧下跪盼着珵亲王服软:「王爷!您莫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啊!」

可惜这回,寒玥铁了心要明目张胆的同帝王对着干,她便要瞧瞧欧阳亘轩是否会朝自己出手。一旦男人牵动内劲心法,势必连带影响离月神剑出世,届时即可清楚云铮转世究竟落在哪处。耀天帝哪能不明了少女深层用意,可内心多年藏压的杀戮念头仍不停涌出,他想斩杀寒玥永除後患,又想打断少女双腿挑断筋脉,好将人困在身边无法离开。离魂青冥双双现身,毫不掩匿周身嗜血狠戾气息,逼得同样现身欲护主的太阿龙渊冷汗涔涔。双方若真动手,怕是得毁了大半澜沧国土,生灵涂炭之景怕是近在眼前。

正当在场诸位心思各有盘算考量,太阿则苦恼如何说服素来善心悯人的少年王爷打消念头之时,耀天帝忽然收敛一身暴戾阴毒气息,冷冷的发出声响:「滚。」离魂微皱了皱眉,正要上前一步阻挡君臣二人,却被寒玥伸手拦下:「无碍,我尚有几分信心。」此次试探失败告终,少女没料想男人竟能强忍屠尽珵亲王府之心,愣是继续同她周旋。神色冰冷的瞧着剑灵隐去身影,欧阳亘轩运功摧毁所有御史参本,语调阴沉的给予警告:「再有下回,朕定先拿翼王爷开刀!」少年王爷先是漠然的盯着帝王一会儿,後倏地轻轻笑出声来:「皇叔岂会如此荒唐,寒玥不过是有些气愤罢了。」

本是跪地难掩恐惧的太监总管,在眼一眨的时间里,双双被寒玥挥出御书房。上好紫檀制成的门扉紧紧闭封,无人知晓里头的二人究竟如何,刘承同李准安分守己的候在御书房外头,省得有不长眼得嫔妃前来滋事。耀天帝与少年王爷相望沉默,他们既是最亲近的叔侄,亦是最遥远的国君朝臣,一旦触及彼此痛处,怕是会让整个澜沧翻上一翻。过了好阵子,男人徐缓自龙椅站起身,嘴里则溢出一声轻哼:「气愤这般长日子,也该消了。慕容琽早将欧阳霜整个半死不活,朕又替齐琦老郡主送上大礼,再任性也要有个限度。」「臣罪该万死,还望陛下息怒严惩。」「这举往後莫再犯,朕可不愿再被御史们叨念。」

「至於那日现身在礼部尚书府邸的旁人……」「皇上若对黥檀有信心,不妨将这事交由他办理。」男人漆黑冰冷的凤眸,对上少年王爷毫无波澜的杏眼,似是在确认对方真实心思。过了一会儿,耀天帝挪动步伐至寒玥面前,自龙袍探出手替她整顺发冠:「随你瞎折腾,早晚都是要入土的没脑蠢货,你们爱怎般处理朕没意见。」「多谢皇上成全。」「太子在王府可有好好向学?」「臣不如太傅博学多闻,怕是无法指导太子学业,请陛下宽恕。」听了这番言词,欧阳亘轩便知少女根本把小太子晾在一旁,内心不免嫌恶欧阳珉能耐不佳,竟是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

寒玥神情淡漠的瞧着男人眼底浮现一丝嗜血,大抵也能猜出小太子回宫後,怕是难逃帝王搓磨。可她终是烦腻耀天帝层出不穷的手段,若能让珵王府安静些许时日,让欧阳珉受点苦头倒还行。毕竟这宫里头,皇后和昭贵妃兜不住的事儿,尚有向翦及太皇太后能处理妥当,亦是时候给澜沧储君见识何为後宫阴私。思即此,少年王爷便兴起归府念头,躬身向欧阳亘轩禀退:「陛下,臣会遣暗部随护太子安危,王府尚有政务未批阅,还望陛下先恕臣告退。」耀天帝微眯起诡谲难辨的双瞳:「玥儿想把太子丢进龙潭虎穴?」「荣兰贵妃会替臣盯着,况且皇上子嗣不丰,想来太皇太后比臣更急才是。」

「玥儿,你可真是冷心薄情,连亲手养大的孩子都能推入火坑。」「皇叔说笑了。若要论这普天之下谁最狠心,怕是无人能及您万分之一。」帝王倒也不恼少女言语不敬,欧阳珉自幼备受呵护宠爱,倘若一夕失却靠山依傍,日後恐是会死死扒住珵亲王不放。尚在珵王府的小太子,对往後的水深火热一无所知,现下的孩童仅是心惊珵王妃才学渊博,连太傅无法给予答覆的问题,黥婒均能细细解说。瞧着欧阳珉满是惊骇的神情,珵亲王正妃溢出不置可否的轻哼:「外人都道臣妾高攀王爷,出身低微且体弱多病无生养能耐,但纵观这澜沧国土内,怕只有皇上能同臣妾一拚学识心术。」

在旁陪同学业的白豫始轻轻一咳,倒让本是略显不屑的黥檀收起狂放姿态:「险些忘了王爷的兄长,瞧臣妾这记性,竟漏算慕容宰相。」「若真要论谁位居第一,想来仍是陛下略胜一筹。」方从皇宫归来王府的寒玥,素来对这挂名正妃宽容敬重:「王府事务繁杂,还让你兼顾太子学业,是本王的不是。」「王爷莫要打趣臣妾,况且朱侧妃帮了臣妾不少,日後的生活能舒心些。」无人提及前几日的血洗归宁宴,黥檀深谙耀天帝宁可错杀的心态,况且男人最难容忍旁人觊觎寒玥,定会答应随他整顿那些朱氏旁族。

「朴安,遣人仔细将太子殿下的东西收拾好,等会儿送殿下回宫。」「铮哥哥,我不能再多留几日吗?」「您该回宫了。」少年王爷神色平静的望向面带恐惧的澜沧储君:「皇上命臣派人护送您回去,以免迟了学业。」小太子不知自家父皇同珵亲王究竟谈和没,但他明白自个儿往後日子得绷紧神经:「铮哥哥仍会进宫对吧?」寒玥并未回应欧阳珉的询问,仅是语调淡漠的吩咐帝王暗部:「烟波,好生护卫太子殿下回宫。」「属下遵命。」地阁首领面无表情的接下指令,随後调动数名暗部乔装,混杂在王府侍卫内将太子送回皇城。

黥檀笑眯眯的摇晃手中铁扇,一边目送白豫始随同澜沧太子回宫,嘴里则询问少女:「他没想砍我头?」「暂且不会。」回到王府又送走欧阳珉的帝王宠臣,明显松下心防来:「下回怕是一起陪葬。」「您就这般把小太子丢进炼狱,不担心他日後黏你黏得更紧?」「倘若能活到那时候,一切随缘。」寒玥伸手揉了揉眉心,今日试探失败,想来更难逼出日灵者真身下落。即便众人皆笃定欧阳亘轩十之八九便为云铮转世,可若无确切证据,他们亦不好动作。珵王妃瞧着自家王爷略显疲倦,逐神情温柔的劝人去歇息:「寒玥,你且先去小憩一会儿,万事有我担着。」「那便劳烦你了。」

待少女回了房寝洗漱歇息,鬼剑剑灵忽地现身在正伫立於庭园,看似赏景实则盘算些什麽的黥檀身旁:「你要如何?」铁扇开开阖阖了数回,素来算无一漏的君子扇,徐徐弯起一抹令人发冷的浅笑:「自然是杀光她们,顺带让劭家的蹦跳一回。你们正愁着没法子,我这不就送给你们,好生把握这次机会。」顿了顿,黥檀阖起扇子朝宰相府方向一点:「那边的也送上路,反正过不久大家都得死,省得污眼到那时刻。」离魂微微挑起眉头:「黥破天可不会让你命丧此地。」「欧阳亘轩自然不敢妄动黥家,可找麻烦定会有的,你们且当心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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