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禁前，我总算赶回了宿舍。我拖着一身疲惫进房里，原以为楚葳睡下了，可一打开门我就听到了她讲电话的声音。
楚葳背对我，所以似乎不知道我回来了。而我也放轻脚步不打扰她，只想尽快去洗澡上床休息。
无意间，我听到她说：「你今天真的很夸张哈哈哈，人家服务生都被你吓到了！不过我觉得你唱歌很好听……好啊，下次再约去唱歌。」
约唱歌？我有些错愕，止住欲踏进浴室的脚步。在楚葳挂上电话後，我问：「你今天不是跟我说要练舞吗？」
「阿黎？」楚葳猛地转过身，一不小心磕到一旁的椅子而发出了巨响。我微皱眉：「我应该没记错吧？」
楚葳点点头，镇定说：「对啊，就练完舞後同学约去唱歌。」
不知怎麽地，我的心有点慌，追问：「跟哪些人？」平常我是不会多问的，但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想问清楚。
楚葳一愣，忽地有些激动地说：「你为什麽要问这麽多？我平常表演你都不关心了，为什麽这种事却这麽好奇？」
我错愕。
我是怎麽也没想到自己的多问一句会让楚葳有这种反应……我想开口解释，但楚葳直接撇过头爬上梯子，拒绝与我沟通。
我站在那杵了会才走进浴室洗澡。
那晚，楚葳始终背对我，不愿意听我解释，也不想跟我说话。我看着觉得无奈，可又无能为力。
翌日清早，她一溜烟地离开宿舍。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被她的反常举止堵得发慌，但课还是得上，班也是。
我以为我自己藏得很好，所以当我下午去幼稚园接许毓惟时，她直接的问句问得我语塞。
「姊姊心情不好吗？」
我微愣，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向车边摇头：「没有啊，怎麽这麽问？」
「姊姊看起来快哭了。」她稚嫩道。
我坐到驾驶座上，轻咬下唇，怎麽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小孩子心里起了波澜，久久未止。
进许家前，我朝着许毓惟伸出小指：「惟惟，答应我不要跟别人说好吗？这是我们的秘密哦。」其实我说的别人，就是指许芢宁。
许毓惟开心地点头，用力地嗯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跑进家里。今天许芢宁比较早下班，比我们早五分钟到家。
进屋内後，我便开始做起晚餐，要自己打起精神。几次许芢宁进厨房时，我都有些担心是不是被她看出什麽了，可幸好她没有问。
我煮了简单的三菜一汤，不一会便三人坐到饭桌前用餐。饭中，许毓惟忽地开心说：「妈妈，我有亲子会！老师说爸爸妈妈可以来看我们上课跟表演，妈妈会不会来？」
许芢宁伸手摸摸她的头：「会啊。你待会给我看联络簿好吗？」见许芢宁答应了，许毓惟笑得灿烂，我看着忍不住跟着莞尔一笑。
许芢宁忽地转过头看向我：「黎辰，你也去吧。」
我微愣，赶忙摇头：「我就不去了。」
「姊姊为什麽不来？」小脸难掩失望，我有些为难地开口：「因为，我——」
「我会再跟姊姊说的。」许芢宁打断我，眼神示意我别再说下去了，於是我闭上嘴，纵使心里不同意。
亲子会意谓什麽，我很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不敢贸然答应。
饭後，我又与许毓微完了会才哄她上床睡觉。我替她关灯时，那张小脸从棉被露出半张，可怜兮兮地说：「姊姊，你不来看我演公主吗？」
我失笑，轻语：「那一定很棒。好啦，惟惟晚安。」
我走出房间并带上门，转个身，差点撞入了许芢宁怀里，我一顿，往後退一步：「你找我？」
许芢宁点头，於是我跟在她後面一同进了她房间。一踏进她房里，我没忍住好奇心环视四周，真是简洁俐落，的确很许芢宁的风格。
「花草茶可以？」
我回神，迎上许芢宁清冷的眉眼，点头：「都可以。」不一会，许芢宁便拿着两个杯子走向我，眼神示意我坐下。
身子陷入柔软的沙发，我接过花草茶，瞥到另杯咖啡忍不住问：「你这时间喝咖啡？」
「嗯，等会要赶工作。」许芢宁与气毫无起伏，把自主加班这事说得稀松平常。
我踌躇了会，还是开口劝道：「还是早点睡吧，如果可以的话。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啊。」
许芢宁微愣，随即弯起唇角，眼神放柔：「嗯，我会的。我们来谈谈刚刚的事吧，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我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许芢宁，不觉得她会明白我的想法。
「你大概觉得自己是外人，要是参加了会给惟惟不必要的期待之类的吧。」
我愣住，许芢宁的确算是说对了。
我之所以会拒绝许芢宁，是因为亲子会是「自己人」的事，我一旦答应了，好像无形中也把自己划分进许家，但是，我终究是个外人。说我多虑也好、想太多也罢，我很清楚，这种雇佣关系总有一天会结束。许毓惟还小，若现在让她觉得我是「自己人」，那哪天我辞去这份打工的时候，该要她怎麽想？
说到底，就是我对这份浅薄的关系不够信任，也不愿过於投入。
许芢宁直视我，淡淡说道：「我觉得你想太多了，但我尊重你。你不喜欢、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我不勉强。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是希望你去的。」
这阵子相处下来，我大概也摸清几分许芢宁的性子。她就是这样的人，纵然事情不如意，她还是能泰然处之。
「你今天怎麽了？有心事？」许芢宁低头喝了口咖啡问：「是跟你那位朋友有关系吗？」
我愣了下，一时没转过来许芢宁指的是谁，她又说：「那天在河堤碰到的女生。」
我恍然大悟，不禁想女人的直觉有时真准到恐怖。既然许芢宁都猜到了，我也不瞒：「嗯，有点……小争执。」
「大概是她做了什麽吧，应该不是你。」
「怎麽说？」
许芢宁放下咖啡，淡淡道：「就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会随便生气的人，又或许是说，没多少事能让你上心在意吧。」
认识不过数月，我竟有种被眼前女人看穿的错觉。
「我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不过我希望你们尽快合好，我不希望看到你愁眉苦脸的。」她说。
我喉头一哽，有什麽在心里不上不下的。
许芢宁拨了拨头发，看上去是比工作时慵懒自在许多，可对我造成的压力不损半分，不过，此刻的她似乎柔和了些。
「如果你想找人聊聊，我很乐意。」
大概是身边没什麽人可以倾诉，又花草茶太让人放松，我竟真的因此一股脑儿地从头说到尾，从进大学到後来在一起一事，我全说了。
许芢宁始终挂着理解的浅笑，在她难得温润的眼神下，我什麽都藏不住。
细细的雨声中，我猛地意识到是该回去了，正起身，我便听到许芢宁说道：「黎辰，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不必要，但是……」
我转头看向她，心咯噔了下。
「你随时可以过来，你找我我都会有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