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妳的餘生,我的餘燼》 — 5-2

我发现我对许芢宁一无所知。

前往医院的路上,我总想我除了知道她是TESS的协理、许毓惟的母亲外,我说不出自己还知道什麽?我说不出来。我甚至连许芢宁的确切生日日期都不知道了,更甭提许芢宁的家人。

所以,我很意外翁先生会主动问我要不要一起来这趟,对此翁先生只是浅哂道:「因为对於协理来说,也许最想见到的人,是你吧。」

「可我怎麽觉得相反。」我不觉苦笑。近日她於我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我甚至想过哪天可能就会被她赶出去,所以行李早已收拾妥当。

「协理她啊,对谁都一样。」驾驶座的翁先生悠悠道:「唯独对你不一样,纵然就算是不理不睬,那跟也对其他人也是不一样的。不过……」他从後照镜看着我,「万事有因,对吗?」

我不觉心虚,短短四字道尽一切。

随着轿车越愈渐驶近医院,我的心里便越愈是忐忑。上次单独与许芢宁见面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车停下,我往车外一望,便见到一抹熟悉的倩影。梁慕熙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出医疗大楼,往我这一瞧,後惊喜微笑,边挂上电话朝我挥挥手,「黎辰!翁秘书!」

「梁慕熙?」我讶异。见到她,我便想到下午时她匆匆离开,难不成……

「是翁秘秘书带你来找芢宁吧?」梁慕熙热情的地拉住我的手,对翁先生微微点头後便拉着我往理里边走:。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说怎麽办。抱歉啊,当时没带你来是怕你不想见芢宁,再加上事态紧急……」

「没事,你本来就不一定要带我来的。」我随着梁慕熙走进电梯里,拉紧身上的外套轻吁口气。

梁慕熙无奈瞅我一眼,揉乱我的发,「你什麽都好,就是在这方面太消极、太认命了,真希望你或芢宁可以多任性一点……好了,我们到了。」

走出电梯,走廊上几个身穿西装的人吸引我的注意力。只见梁慕熙微微皱眉,喃喃自语:「这麽快来吗……好吧,黎辰,我先带你到另一边好了。」

一头雾水的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任着梁慕熙带我到另一个房间。

「所以是怎麽发生什麽事了?听翁先生说是许芢宁的外婆发生什麽事的样子。」

「是啊。」梁慕熙叹道:「TESS的许董就是芢宁的外婆,你也知道生老病死是很自然的过程,只是芢宁肯定不好受吧……当然我也是。」她像是想起什麽轻轻一笑,「许董她真的……很疼我们两个,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从未变过。」说来哽咽,可她还是给我一个浅淡的笑容。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梁慕熙,只得静静地听着。或许是提起了,她便一边回想一边慢慢地告诉我。

许芢宁跟自己爸妈感情生疏,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是极其优秀的精英菁英分子,相较之下许芢宁黯淡许多。我感到不平。

「她刚进公司被人说是啃老本,现在升了协理又被说靠关系,我们很生气,可也无可奈何。芢宁一直都很辛苦,而且她又是什麽事都闷在心里的人,很难不让人担心她。」梁慕熙心疼道说。

细细想来,认识许芢宁的这半年来,真从未听她抱怨工作上的事,只是好几次夜里的书房仍亮着灯,是她正在赶工作。

「而且,她家人一直不谅解她未婚生女这事。」提及此,梁慕熙的语气激动:「未婚生女怎麽了?没有爸爸又怎麽了?芢宁明明有能力照顾这个孩子,却因为面子、自尊之类的愚蠢问题放唾弃她,只有许董始终站在她那边而已。」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扇木门前,梁慕熙停下,转头对我说:「芢宁应该还在里面啦,她刚刚还在这里待着。若等下她没理你,你别伤心太在意,她对谁都一样,不是针对你。」视线落到我手上拿着的餐袋,开心道:「那是原本要给芢宁的晚餐吧吗?那太好了,我刚才要吃饭她都不吃东西,你劝劝她吧。」便打开了门,把我推了进去,随即再关上。

梁慕熙那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没给我拒绝的余地,某方面跟许芢宁实在有点像……我看了看四周,这里有些像是招待室。我放轻脚步循寻着许芢宁的身影,差点错过了蜷曲在沙发角落的她。

我想起许芢宁喝醉的那天,只是那时的她神智不清,此刻,我想她比任何人都清醒吧。随着我的走近,苍白面上的迷茫越愈是清晰,看得我胸口一揪。

我走近,我蹲到许芢宁身前,半跪在地,直视她空洞无神的双眼,我胸口一揪,好像有什麽东西因此哽在喉头,又苦又涩。我伸手拨了拨她疏於整理的乱发,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颊。

终於,面无表情的她有了点反应,神情松动,慢慢地与我对视。我伸手拥住她,将她按在怀里,安静地抱着她,直到听见压抑的抽泣声才拉开距离。

我用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一边轻声说:「干什麽呢……」

「若外婆真的走了,我便什麽都没有了。」

我愣住。

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许芢宁这麽沉痛的语气。而我从其中尝嚐到的,是绝望的味道。我伸出的手慢慢下移,向前圈住她清瘦的身子。

我有听说许董的情况并不乐观,因此很难出言安慰要许芢宁放宽心,也知道这样的安慰不着边际。我上下抚着她的背,闻着发丝间淡淡的馨香说道:「我觉得,有一种东西,是永远长存在心里的,只要你相信——」

许芢宁吸着鼻子,轻轻的。

「她会一直爱你的,无论她在哪里。」我说。

我能感觉到她两手抱紧我,低泣着,拼命拚命压抑的情绪渐渐地宣泄而出,低泣着。此刻,我才真正地明白,她的眼泪有多让我难受。

我最大的愿望,原来是希望这个人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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