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车,半小时左右抵达。」敖威挂断立即报告。
至少她安全,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半小时内该如何化解冷场。
「要求延迟演出时间,这是唯一办法。」
「我找校长说一下……」
热烈的掌声如同核弹碰触地面,巨响掩盖纯月的声音。学校永久荣誉董事长和夫人、三机构的会员们依照身份高低列队,从礼堂入口不缓不疾步入。忽然众人起立,眼神追随他们身後。四位男女茫然起身,身高略高的敖威与梓鹿看见来者。
市长?!
天,延迟时间什麽的比要跳级毕业困难千万倍,换句话说根本不可能!
快想,和这种情况相关的场景!大人们如何解决,快想啊!
初音的脑袋原本隐隐作痛,一瞬间爆发起来。脑细胞迅速转动,然後……一股电流产生,刺激大脑皮层。
初音不由分说,拉上敖威跑出礼堂,转身上嵌在礼堂墙壁的楼梯,推广播室的门。
广播老伯吃着爆米花,和吴宗宪一起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只差没噎着。
「打扰了……叔叔打扰了……叔叔!」
广播老伯这才噎着,捶起胸口狂咳嗽。
「干什麽干什麽!死小孩,这里不能乱进知不知道!」
「老师吩咐我来。」
敖威说谎,天下他有。
广播老伯认识敖威,学生会会长嘛,自然听他吩咐把广播室留给敖威和初音。初音自己到音乐室扛电子琴,好不容易拉上广播室。
「你要干什麽?」
初音把琴与机器连接,摁开关。「弹曲拖延时间,学长能办到,对吧?」
确实可以。
他坐在旋转椅,黑色背包被自己搁在椅边。打开,一大叠纸张塞满其中。他抽出一小叠,初音看见纸上整齐的行行五线谱,以及跳跃的音符。标题:「初」。
「这些……」
「我写的。」
一年级至今,夜夜戴耳机用电子琴试奏,修修改改的成果——四百六十首自创曲。
初音抽起书包的最前面一份,歌名:「落花雨」。
再来是「不驯」。
然後是「知音」。
文青的曲名,初音能轻易联想曲风。
「前年年终假前夕,莓那家伙和我提分手。她说我不够她有才华,不配和她站在一起。」敖威的右手握拳,指甲陷入皮肤,皮肤因而泛白。
温柔爱笑的独孤莓,发狠霸道的独孤莓。
初音所认识的独孤莓和敖威口中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温柔的莓会说出这麽过的话,根本不是她的风格。
「学长和学姐在一起……」
「半年。」
「一年级的学长是当届最有潜力的学生,很多学长甚至比不上你,这点在我刚入学就有听说。所以学姐的说法很牵强。」
「我知道。」
欸?初音傻愣愣看着敖威。他右手抚摸琴键,平淡的眼神传来浓浓的哀伤,对初音而言这是呼救信号。敖威知道莓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却不戳破,为什麽?
敖威抬头直视初音,痛苦地笑了。「如果她有更合理的理由,反而更让我痛苦不是吗?」
理由过於充分,充分到敖威没办法自欺欺人,反而更让敖威深深自责自己的不足。与其接受现实,不如活在虚幻,与真相背道而驰。
「如果那个理由是你也可以接受的,你就不需要活在伤心中。学长,你答应过会好好问清楚,我会陪你一起面对。」初音抬手轻摸他的头发,「我保证。」
敖威顿着一阵子,忽然侧身环抱初音腰侧,头埋在她腹部。他没有哭,但心一定如同被锥子狠狠锥入般疼痛。初音原本不知所措,一阵子後逐渐缓过来,轻轻抚摸他的後脑。
「我去冷静一下。」敖威站起来。初音对他点头,敖威径自出去,倚在阶梯的平台吹风冷静。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明明过了两年,自己明明已经释怀,却在看见莓的那刻失控。
原来自己只是刻意假装自己释怀,原来伤口只是结了薄薄的痂。莓的出现,是一只按捺不住的手指,硬生生把痂抠掉。伤口继续流血,自己仍在痛苦。
他靠着栏杆坐下,双手支撑额头。这段感情让他筋疲力尽,他想好好休息。
莓原以为会被训话,进去前都做好心理准备。然而,推开侧门的那刻,钢琴声缭绕耳廓。礼堂用一片有光泽的木板铺盖,舞台风格更是如此,显得纯朴优雅又大方。而有钢琴声助阵,不比歌剧院逊色。观众沉醉在这未知琴曲,完全不在乎由谁创作,谁弹奏。
「天啊你终於来了。快,准备上台。」工作人员当即把莓拉到上舞台的阶梯,往礼堂上方的特殊玻璃比暂停手势。
琴声辄止,众人从温柔的蓝色格调惊醒。他示意莓上台,莓抓着小提琴缓缓踩上阶梯。刚刚的演奏实在美妙,莓忽然害怕自己比不上而被说闲话。她不是第一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害怕,但是她最紧张害怕的一次。
她闭上眼睛,耳边是他的声音。
那年那天,学生会生活营的半夜。中庭角落传来一阵阵优雅的琴声。拉琴人就在树荫下,为宁静的夜晚拉上一曲安详的小夜曲。
待最後一个音符拉完,她把琴搁在石桌,自己跌坐在石椅子挠头发。她喜欢小提琴,喜欢为世间拉一首首温暖的曲子,唯独自己……太怕生了。
「是舞曲就好。」
那把从未说超过五个字的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树後疯狂振动她的耳膜。她蓦然起身,旋转,树後走出一个司徒敖威!
「你?!」
敖威坐在石椅子,慵懒地翘脚。抬眸,莓撞入他深沉的眼睛里。她冷汗直流,指着敖威颤抖。
「你你你你你怎麽会会会在这里啊!」
「和你一样。」
比起莓的惊慌失措,敖威显得泰然自若。他抬头,点点星光点缀黑夜。微风阵阵,十分凉爽。他此时心想如果有台钢琴,他会演奏一曲,挑起莓的兴致,在中庭中央跳起婀娜的舞蹈。优雅的弹琴人,灯下曼妙的舞者,画面一定很漂亮。
他怎麽会想这些啊?
莫名其妙。
「和我一样哦。噗,冰山学弟也有睡不着的时候。」莓再一次坐下,离敖威大概一把短尺距离。
「我也是人。」他双肘靠桌沿,双方正好侧头,他顺其自然凝视莓。莓被他看得忽然小鹿乱撞,一时忘记要退後,闪开,甚至扇他一把。
为什麽要扇他一把?!
她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吓一跳,浑身抖一下,迅速撇头,顺耳边头发。
「学学弟,太近了。」
敖威眨眼,迅速退後,撇头。莓看见他染红的耳畔。
「你拉琴,我弹琴。」敖威依旧不看她,「应该很好听。」
「可以啊,我们约好咯。」
月光下,大手与小手拉勾勾。那是少数他突破五个字的桎梏,也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承诺。
优美的序章再一次缭绕礼堂。柔和含蓄的曲风,夹杂淡淡犹豫的音调。
「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