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刚进去花市工作的那一年,许多花商逐渐交棒给第二代,从国外念完书的周穆丹,也回来加入家族花卉事业。
花二代中,周穆丹无疑是最出色的,他积极开拓客源签下订单、和高品质的独立花农谈独家经销,他总是穿着灰色的衬衫,身形挺拔,优雅地在花市里穿梭忙碌,这样的他太耀眼,也许年龄相仿话题投机,很快地,我们就走在一起。
「下次我们就可以牵手逛花市了!」我开心不已,「呃,书涓,不行……」周穆丹似乎被我这提议吓到了。
原来问题在周妈妈。
虽然周穆丹是木辰花卉名义上的负责人,但实际的决策大权还在周妈妈手中;周爸爸早逝,周妈妈独力撑起爷爷传下的家族花卉企业,因此得到周家全家人的尊敬,对周穆丹而言,妈妈是他的天。
但天空不青睐我,每当我来木辰花卉串门子,即使我殷勤打招呼,她也不正眼看我。
原来周妈妈属意的儿媳妇,其实是花市第三大的花商「雅茗花卉」家的独生女闵筱玫;木辰花卉坐二望一,如果和第三大花商结亲家,那麽他们就成了花市里最大的承销商,将能争取到更多花卉的进口代理权和在地花卉的独家经销权。
闵筱玫比我小三岁,在国外念书,而闵爸爸闵妈妈经过木辰花卉时,总是拉着周穆丹的手嘘寒问暖,有时还会开玩笑,「穆丹啊,还没交女朋友吧?你可得等我们筱玫回来啊。」
根本就是岳父母来看女婿的模样嘛!坐在店里帮忙包花的我,只能垂眼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书涓,你放心,我只当闵筱玫是妹妹;你等我,我妈说,只要我做出成绩,单月业绩达到五百万,我妈就会相信我的能力,放手让我作主,更不会再逼我和闵筱玫结婚的。」周穆丹总是这样安慰我。
也许是想和闵筱玫一较高下,我和周穆丹聊天时,我也提供很多花卉产业的看法,我建议他设立会员制,只有花店和花艺教室经营者可以加入,并且依消费金额分级回馈,我努力翻阅论文期刊,收集国外花市经营案例,整理给周穆丹,我暗暗希望,这样会让周穆丹认为,除了闵晓玫,我也能对他家的花卉事业有所帮助。
「你的想法总是这麽好,总有一天,我一定一定要你真正为我们家工作。」周穆丹说过这样一句话。
「为什麽是『总有一天』,而不是现在立刻马上?」那时我天真地问周穆丹,他告诉我,周妈妈曾被外面请来的会计盗领货款,卷款潜逃,造成损失惨重,因此周妈妈立下规定,从此木辰花卉只能雇用亲戚,以免再发生同样的事。
闻言,我只能体贴微笑,「你要挖角我,还要我等你啊?花市拍卖员是铁饭碗,你给的薪水如果不能更好,要想办法补偿我哟。」
「怎麽补偿?」他挑眉看我,我想了想,犹豫着该说什麽比较得体,这时,有个大男生来到木辰花卉前,「呃,我想要买一束花,送给我女朋友……」
「先生,我们这里是批发量贩,要到花店买,才能帮你包装得美美的哦。」店员笑着回答,大男生挠挠头,尴尬离去。
周穆丹望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哈,还好你不会逼我去外面买束花给你。我的店里,你喜欢什麽花,自己挑,算我的。」
「为什麽不能为我买我一束,你特别挑选的花?」我随口一问,不知为什麽,我觉得那位大男生为难的表情,其实挺可爱的,他想买花的心意,也很动人,我有点羡慕他的女朋友,也希望他的心情,能被女友小心翼翼珍惜。
而且我想起一个多年前的心愿,正要开口,周穆丹却笑了笑,打断我的思绪。
「书涓,亲自挑花配花,那太浪费时间了,我们都是自己人,都是卖花的行销高手,就不来这套了,如果有一天,我能让你有钱尽量花,相信我,这是最能代表我诚意的花,对吧?」
就这样,周穆丹和我的交往,瞒着整个花市、整个木辰花卉、整个周家,唯一知道的人,就是周穆丹的妹妹周穆仪。
周家三代同堂住在一栋大豪宅,周穆丹出门都会被周妈妈追问行踪,只有带着周穆仪,他才能在周末大方出门,偶尔和我吃饭看场电影,花季来临则上阳明山看海芋或绣球花。
在我刚决定回到H市帮忙自家花店时,周穆仪传了讯息给我:「书涓姊姊!你不能在H市待那麽久,我哥怎麽办啦?」
我只是传给她「一切〇K」的笑脸图案,「放心,没有我,你哥哥一样能抢标到很多好花材的。」
「你们两个这样,我看不下去啦!我等着当你的伴娘呀!」
周穆仪传来嘟嘴猫咪的表情,我只能叹口气,心里暗想——傻小妹,我们两个,一直都是这样,不会有太大的改变的。
今天周穆丹的拜访,不就证实了我的想法?这就是当哥哥需要我时,我毫不犹豫暂离花市工作的原因,我真的心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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