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寺庙,充满着祥和的氛围,山门前,家康站在信长身後,看着那名轻轻笑着的少女,眼底闪过一抹错愕,一旁的秀吉面露一丝紧张,信长则是在两人间看了一下,便看回鹿鸣身上,双眼透出一抹深沈,「许久未见,这次真是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鹿鸣偏头一笑,脸上满是温柔,「是的,不过这麽看来,以後会经常见面。」
「各种意义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光秀,鹿鸣将手中的竹扫帚暂时放下,走到信长面前,压低了声音,「班鹿逍遥,食野青萍。」
「杜鹃哀戚,啼血不止。」
信长低声应道,鹿鸣思考了一会,转头轻唤了声,一名小巫女咚咚咚的跑上前,露出无邪的笑,「鹿鸣师姐!你找小池?」
鹿鸣轻轻地笑着,翻手拿起除扫帚,有些抱歉地眨了下眼,看着小巫女,「小池,师姐临时要招待这几位大人,可以帮师姐拿回仓库吗?」
「好的!」
「然後,师姐傍晚才会回来,我想顺道采些野菇,让其他师姐师妹师兄师弟等着,晚餐加些菜吧。」
「知道了,师姐慢走,小池去传话了!」
听到晚上要加料,小巫女开心的抱着竹扫帚一溜烟的跑了,赶着跟其他人说说这个好消息,看着她的背影,鹿鸣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一抹黯淡和无奈,「明智光秀,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可悲。」
无视其他人,鹿鸣湛蓝的眼向光秀一撇,眸底有着苦涩的笑,後者竟是低下了头,鹿鸣深深叹了口气,望向天空,「我啊,已经没了天真的本钱,也忘了该怎麽天真了。」
闭上双眼,鹿鸣恢复了笑容,看了看这四人,「劳烦四位跑这一趟了,昨夜鸣大人未能亲自招待,所以今天才又找各位来一趟,由我来引路,不过有件事要得罪了。」
突然,信长和秀吉感觉背脊一毛,随即失去了意识,家康和光秀连忙接住两人,鹿鸣也悠哉地收了银针,挥挥手,两名白衣人上前接过陷入昏迷的两个人,先行离去,事情发生得太快,家康有些反应不来,才想开口,鹿鸣便轻轻摇了摇头,「家康,别问,因为你和鸣有协议在,所以我不用弄昏你,但这处地方和昨晚你们去的地方不同,说出来,连我也倒霉,只希望你能明白。」
「至於明智光秀,」鹿鸣看向光秀,双眼倏的一眯,带了一点危险的气息,「鸣看在你是个人才,当时招揽你,却转手将你交给信长,她於心有愧,所以信你一次,希望你别糟蹋了。」
「没想到,这女人也懂心怀愧疚。」光秀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怎麽不说,你是为了让这孩子心里平衡,才放我一马,照你家那主子的规矩,只要不是灵川⋯⋯咳,啼血的人,一律打晕了避免藏身处泄漏,合作关系再紧密也是一样,他可也是受过这等待遇的,而且那时他几乎是鸣的半个幕僚了,还不是照样晕。
想着,光秀忍不住多看了家康一眼,让那个油盐不进的鸣开特例,也真是了不得了,还是说,问题是出在眼前这位身上?
「鹿鸣」这名字,他在之前听鸣提过一次,只知道她是「鸣在阳光下走动的影子」,地位远在欧、鸢尾、鵟羽、鹫翅之上,就是新来的啼血楼副楼主啼,也没她的地位。
她可以说是啼血的第二掌权者,专门掌握啼血楼内部着秩序,自称啼血楼的纪律者,听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更可怕的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从来没有其他势力知晓她的存在。
今天看起来,这女人对家康似乎很不一样,难不成⋯⋯「家康,鹿鸣是你的什麽人?」
家康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看着走在前方的人,也不知道心里是什麽滋味。
昨晚一封信,要他断了喜欢她的念头,他还没接受,她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像以前一样,亲昵的唤了他一声「小刺蝟」。
对身为「弟弟」的他的专称。
鹿鸣真的打算只把自己当成弟弟?
他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
他想过,那封信会不会是假的,但看了很多次,他都没办法怀疑,这封信不是出自鹿鸣,鹿鸣写字的时候有些小习惯,写平假名的时候,字会比一般人的往右上角挑,字型有些飘逸,别人模仿不来的,再加上她有个习惯性的错字⋯⋯
自欺欺人这种事,他做不到。
家康垂下眼,这才悠悠的开口,「她是⋯⋯」
「家康。」
正当他要开口,鹿鸣却突然出声,伸出手自然地握起他的手往前走去,还不忘回头瞪一眼光秀,看着她这副模样,光秀忍不住笑了声,「懂了懂了,看你这副护犊的模样,还怕我吃了家康不成?」
「别教坏我弟弟,不然我和鸣一条一条跟你算之前的帐。」鹿鸣有不悦的回过头,看向家康时,面色却温和了许多,「家康,别这只狐狸走太近,会被教坏的。」
⋯⋯
两个男人互看了眼,光秀无奈的耸了耸肩,一脸爱莫能助,家康忍不住掉了满脸黑线,鹿鸣⋯⋯还真回到了把他当小孩子的相处方式了⋯⋯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自己跟鹿鸣什麽都还没开始,鹿鸣却急着要撇清关系,总觉得不像是不愠不火的鹿鸣会做的事。
走在鹿鸣的旁边,家康微微垂下眼,虽然昨天那封信看了有点受伤,但想想也只是自己反应过度,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鹿鸣的重点不外乎那几个。
第一,你是我弟弟,这种可有可无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仔细想想後,可以直接无视,又不是亲的,他也在这一点纠结够久了,鹿鸣自己说破这点後,他反而豁达了。
第二,你我的身份不合,这个不成问题,全德川家臣都举双手赞成,完全没问题。
第三,你不认识我。
这一点倒是有点严重。
家康想着,说起来,他只是知道鹿鸣有隐藏了些什麽,但是并不清楚,只知道那恐怕不是多乾净的东西,甚至足以推翻他一直以来对她的认知。
想着,家康微微皱起眉头,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人,轻轻开口,「姊姊⋯⋯」
「嗯?」
鹿鸣的步伐一瞬间的僵硬,微笑着回头,对上他翠绿的双眼,天空蓝色的眸子里,一如既往地平静温柔,家康一时没有再多说什麽,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轻轻的开口,「上次,对不起。」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的。」
摸了摸他的头,鹿鸣微微眯起眼,眼角带着笑意,家康忍不住开口,顺便附赠一记白眼,「不在意就不会写那种信。」
「呃⋯⋯」
看鹿鸣一脸无话可说只是乾笑着的样子,家康眼底泛起浅浅的波澜,握紧了她的手,「是我冲动了,让姊姊困扰,姊姊原谅我了?」
「那当然,不然我会好好在这里跟你说话?还被你语言霸凌?」
没好气的看着家康,鹿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昨天那封信,语调称得上有些激烈,家康这麽快就调适过来了?
这麽想着,鹿鸣心底隐隐泛起一点苦涩,原来,她也就这点分量,只能让他难过那麽一炷香的时间⋯⋯
不对,家康这麽快就振作起来,她该感到开心才是。
甩开心里那藏在深处渐渐尘封的感觉,鹿鸣面上笑容不减,不时和家康拌嘴几句,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一年,甲斐小村的那两个孩子。
只有家康才知道,他做的是什麽打算,就是鹿鸣也无法看透他藏在心底深处的心思。
听着鹿鸣说话,家康默默扬起一抹带着深意的笑,随即隐去。
罢了,姊姊就姊姊吧,就让我重新认识你,等你能够接受我,等你愿意让我跨过那道坎,在那之前,我只能极尽一切,将你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鹿鸣,你不也不懂我,家康在心里苦笑了下,的确,他冲动了,明明对彼此的认识都止於猜测,他却焦虑了起来,深怕她知晓後的後果,但如今她既已知道,那就姑且认了,暂时乖乖的做回她的「小刺蝟」,用双眼看看,她是什麽样的人,该怎麽接近,该怎麽让她安心。
有一天,鹿鸣,家康看着她带着笑的侧脸,心底柔波涌动,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这个人有多固执,又是多有耐心。
那一天,你会不会吓到?
我的感情,是真的,只是我也需要时间至找,怎麽照顾这株爱苗。
在我明白前,我会忍下一切,只为走在你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