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帆将主机电源拔掉重插,按了好几下电源键,它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在此宣布电竞社电脑死亡,请节哀。阿弥陀佛。」
「可恶,我忙了老半天,竟然输给学校的破电脑!」
「所以没办法玩游戏了吗?」
王一瞬看着游戏光碟盒上的骑士,面露失望。
张佳艾觉得心脏像是突然被掐住一样,非常刺痛。
「别担心,队长,我一定会让你的冒险顺利启航的!等等我,我一定会找到最赞的新夥伴!」
她冲出电竞社办。
「喂,你该不会又要去捡报废电脑吧?」吴克帆对着她的背影大喊。
「那里有几十台电脑,一定能找到能用的!」
张佳艾的脚程很快,一下子就跑到走廊的另一端。
「笨蛋,我跟你一起去啦,不然你又乱挑。」
吴克帆跟着冲了出去。
「我也──」
王一瞬想跟上,但右脚一跨出去,就传来剧烈疼痛。
「呜。」
他忍着痛,坐回沙发上。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束手无策更让他感到难过。
「……只能坐着等待,这样的状态到底会持续到什麽时候?」
**
电脑教室的仓库里堆满了淘汰的旧主机、萤幕,主机层层叠起,像是一道黑色的墙面。
吴克帆、张佳艾查看了一台又一台的电脑,试着在垃圾堆中找到最後的黄金。
「最老的型号就不要找了,一定没办法跑。尽量找看起来新一点的。」
「这台你觉得行吗?」张佳艾找到一台外壳特别新的主机。
「我看看。」吴克帆扒开主机机壳,「这主机板好像满新的。你拿去插萤幕看看。」
「嗯!」
张佳艾插上萤幕、电源线,她深吸口气,按下主机电源。
「咻──」主机顺利开启,过不到一分钟,萤幕出现Windows桌面。
「成功了!」
「这才是正常电脑应该有的样子嘛。」
张佳艾抱起电脑主机,将它放到推车上。
「好,凑齐三台了,回去打游戏吧。」
吴克帆看着她的脸,笑了起来。
「哈哈,你脸上都是灰尘,好丑喔,是刚去哪里战争吗?」
「你还不是一样,满头蜘蛛网,脏死了,根本臭臭泥哈哈。」
两人拿出卫生纸,往对方的脸猛擦。
「还笑,要是没有我。你才找不到能用的电脑呢。」
「好啦,你最帅了啦,这样开心了吧!」
帮对方擦掉脸上脏污後,两人嘻嘻笑着。
张佳艾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他们以前也曾经像这样在垃圾堆中寻找某个稀有的东西。
「我们这样好像在解游戏里的两人任务喔。一起寻宝的那种。」
「找到宝藏,任务已经完成一半。就只差把宝藏运回去了。」
「冲吧!」
两人合力将推车推出仓库,吴克帆推着推车,张佳艾负责看着电脑设备,不让它们跌出推车。
「唔喔喔喔!!」
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全速狂奔,一路飙过好几条走廊。
「等等,前面有危险!」
吴克帆紧急煞车,让推车停在走廊转角。
「怎麽了?」
「前面就是老师办公室了。」吴克帆将头探出转角,像是在警戒什麽似地,张望着四周。「天啊,那里有三个主动怪。」
张佳艾知道,在游戏里「主动怪」指的是主动攻击的野外怪物,只要进入这种怪物的警戒范围,就会受到攻击。
可是这里不是游戏啊。
「主动怪?你在说什麽?」
「老师!这些电脑不能被老师发现,不然一定会被问东问西。」
张佳艾一看,的确有三个老师刚走出老师办公室,他们每个人都看起来凶猛无比。
「哇,幸好你有跟着来,要是我就直接冲出去了。」
「我们这麽聪明的玩家,能回避的战斗一定要回避啊。」
他们等了一会,那三位老师离开走廊,四周没人了。
「走吧!」
他们稳住推车,让它小声又快速地穿过走廊。
紧张的情绪让他们满头大汗。
终於,他们抵达走廊的另一端。
「呼──成功了,我们通过主动怪的守备范围了。」
「合作无间!我们真的很有默契耶。」
「废话。我们在一起打过几年游戏了?」
「五年?」
「马上就会变成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了。」
「哈哈,那样好老喔我们。」
两人说说笑笑,完全放松下来。
突然,他们的背後传来男老师的声音:「你们拖着电脑,想去哪啊?」
「哇啊啊啊!」
他们转过身,看到厚厚一层浏海,跟一个他们现在最不想看到的脸孔。
那是绰号马桶盖的男老师。
「马桶盖,不,马老师,我们,那个,我们在帮电脑老师搬东西啦。」吴克帆扯了个小谎。
「喔?要搬去哪?再过去就社团办公室了捏。」马桶盖挑眉,厚厚的浏海像是假发一样上下移动着。
「我们搞错方向了?哈哈,一直想着社团的事,竟然差点走到社办了。」张佳艾给推车一个大转弯,往反方向前进。
马桶盖张开双臂,左右手分别拍向张佳艾、吴克帆的肩膀。
一股寒意从他们的脚底窜了上来。
「你们一直都是乖学生,让老师觉得很放心。有什麽烦恼可以来找老师喔。」
马桶盖说完,露出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油腻腻的,他们打从心里觉得厌恶。
「好~」
张佳艾用轻快的声音回答,转身离开。
哪知道马桶盖又靠到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所以说,不准做违反校规的事喔。」
这句话让她感到更不舒服了。
**
回到社办,他们将主机摆好,插上萤幕、其他设备。
吴克帆边弄边抱怨:「可恶的马桶盖,害我们绕路绕那麽久!」
「抱歉,我都没帮上忙。」王一瞬说。
「不用道歉啦,做这些事很像在解任务,刺激又好玩。」
「解任务?什麽意思?」
「进到游戏里你就知道,解完任务会很有成就感喔!」
张佳艾帮最後一台电脑插上萤幕。
「完成啦。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种高级网咖的感觉啊?」
吴克帆看看四周,电竞社的柜子破破烂烂,电脑还是捡来的报废电脑。
「呃。没有。世界上要是有这样的网咖,肯定三天就倒店。」
「它们是夥伴,相信夥伴!」
张佳艾按下电源键,三台电脑顺利开机,安装游戏。
看到SOS的捷径终於出现在Windows桌面,张佳艾感动到眼中泛泪。
「好,我们先把游戏的解析度、特效调到最低吧。」
「啊?那样很丑耶。」
「我怕电脑跑不动啊。」
把游戏解析度降到最最最低後,他们成功进到游戏。这次,主机也不再崩溃,安稳地运行着。
但一看到游戏画面,吴克帆和张佳艾都惊呆了。
「妈呀。」吴克帆彷佛被人砍一刀,发出惨叫,「这是什麽靠腰破画面,2019年的游戏瞬间变成1920年的游戏。画面细节全死、光影全死、特效也全死透了了。SHIT,我的角色从彭于晏变成山顶洞人,丑爆!我的命运之剑,这神装欸,原本要多帅有多帅,现在变得超像报纸做的,垃圾之剑吗?哇操,大圣堂看起来像个公共厕所,而且是乡下地方最破烂的那种厕所。靠靠靠靠……」
「不觉得很新鲜吗?」张佳艾看着萤幕,倒吸口气,「有种……怀旧感。」
「屁啦,你语气这麽心虚。你把HD影片变成144P,看起来都还比这屁画面好看十倍。我要退社!」
「阿克!适应一下,玩起来不会差很多啦。」
「才不要,玩游戏就是要爽要帅!这种烂电脑我玩不下去──」
「真好看啊。」
王一瞬的赞叹声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他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前方,他的萤幕上正显示着创造角色的画面。他从没玩过游戏,当然不知道最新的游戏画面长怎样。
「这个人就是我吗?」
「对,你可以更改角色的外观喔。」
张佳艾为他示范如何调整各个外观细节。
「挑一个你觉得最帅的外观,帮他取个最帅的名字吧。」
「最帅?好,我了解了!」
王一瞬戴上眼镜,每一个外观细节都花上好几分钟考虑。
经过半个小时,他创完角色。
那是一个有个高壮身材,捡着小平头,长相粗旷,名叫「一瞬」的勇者。
「这个外表,根本就是大猩猩本人,而且名字完全就是大猩猩啊。哪里帅了!」吴克帆一看就觉得这个角色有够讨厌。
「天啊,真的好像队长喔,史上最帅的角色。」张佳艾看着萤幕中的「一瞬」,感觉已恋爱。
「抱歉,我对长相没有想法,不知不觉就弄成这样。啊,进到游戏了。」
「等等,我把我的角色开起来,我来带你。」
队长来了,队长来了,队长真的来了!张佳艾冲到自己的电脑前,用流畅的指法打入帐号密码,点开角色。
进入游戏後,她赶紧传送,直奔新手村。
她看到「一瞬」站在新手村入口,立刻操作她的角色「希莉妮亚」跑到一瞬的旁边。
「队长,这个女生是我喔。」
她转头,看向王一瞬,发现他的表情整个呆掉。
「怎麽了?」
「……风景好漂亮。」王一瞬看着电脑萤幕,嘴巴阖不起来。
张佳艾看着自己的画面,虽然解析度很低、光影效果被关掉,但还是能看出眼前的风景。
游戏中,他们站在山坡上,周围是广阔的淡紫色草地,粉白色的月夜花轻轻摆动,花瓣飘出银色的光点,随着风,将神的祝福传送到远方。
这是队长第一次看到这麽不同於现实世界的地方吧。
「在我们前面那栋建筑物是大圣堂,东边是遗迹森林,再过去黑色的那片,是游戏当中最困难的关卡。」
「没想到这里……这麽大。」
「你的冒险就从这里开始喔。」
王一瞬的眼中出现了消失已久的希望之光,他彷佛已经看到自己踏过眼前这片广大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雀跃之情全写在脸上。
那份纯真的感动,让张佳艾忘却一整天的疲惫。为了他扛着电脑东奔西走、值得了。
「原来这就是游戏。」他擦掉眼角的泪水,「我已经是骑士了吗?可以保护大家吗?」
「你要先去接任务,解剧情,才可以升级成为骑士。」
「任务是什麽?」
「RPG游戏都是用任务推进度的。总之要找头上有惊叹号的人说话。你跟着我走吧。」
希莉妮亚跑了几步,一瞬还停在原地。
她只好又跑回来。
「怎麽了?」
「我不会动。」
不会动?滑鼠轻轻按一下,不就可以动了吗?
张佳艾想想,这游戏对只玩过贪食蛇的人而言,的确是有点困难。
「没关系,我来教你。」握着滑鼠示范给王一瞬看,「点滑鼠左键就可以前进了。」
「好,我试试看。」
滑鼠回到王一瞬手中,他试着操作角色,但一瞬却一头撞上旁边的树,卡在树丛中。
「脚的感觉好奇怪,没有跑起来的感觉。好难控制。」
王一瞬看着自己的脚,再看看电脑萤幕。
张佳艾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麽要那麽做。
「脚的感觉?玩游戏不用想那麽多啦。按前进,角色就会前进了。不然你按键盘上的『wsad』看看,可以前後左右移动。」
然後,一瞬疯狂蛇行,一下左转,一下右拐,连续撞了好几棵树。
「咦?前进就只要按w就好,你的手不要抖啊。」
「为什麽随便按个钮,他的双脚就动起来?这个肌肉到底是怎麽运作的?」
王一瞬看起来很困惑,他的左手在键盘上面游走,双脚不自觉地在模拟走路的样子。。
「等等,队长你在做什麽?走过头了啦啊啊啊啊!」
一瞬摔下了悬崖,hp瞬间归零,连补血的机会都没有。
「欸!新手村是会死人的?」张佳艾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