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高挂,下午的雨早已在夜晚来临前停下,冷风穿越宫门,直达殿内。
东宫外,陷入沉思的离愉和若有所思的凌羽妡,以及包围二人的数十名侍卫正静静等待在宫中内室里被几十位大臣观望且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一直卧床不起的齐国世子,文胤。
自从文胤被凌羽妡牵引至幻境早已有数个时辰,而本应与离愉一同观看着幻境,现在因为外面的骚动而被迫出来。
面对自己的主子倒在床上,而眼前的两人却鬼鬼祟祟的待在其身边,自然被误认为是弑君。经由好歹在朝中有任小官的离愉(萧弗)解释是被寒气侵入所以晕倒在朝中大殿外之後,不通报他人便直接送进东宫。
得到了一番说词的大臣们、太后,以及齐王命令二人只能待在宫外接受侍卫的监视,且在世子醒来前都不得入内。
位於东宫外的二人,纵使身旁拥着数十名卫兵,却仍是我行我素的继续聊天下去。
“虽说我们暂时无性命之忧,可世子再不醒来,我想...可能今夜是回不去客栈了。”羽妡有些困扰着说道。
“挺好的,不是吗?”
一个莫名的微笑从离愉脸上展开,令羽妡抱着怀疑他精神是否有问题的心情前去关心,“按你的说法,你不是才刚要入睡?回客栈比较好吧?”
“当人处於亢奋时自然就不会想昏睡过去。”
“......”
“放心,我当然是开玩笑的。”离愉将她乱掉的发带重新绑好,“这样子的紧张时刻是需要轻松的气氛来缓和的,不是吗?”
凌羽妡轻触被离愉绑好发带,认真的问他:“首先,我想先搞清楚一件事情,你必须认真回答我!”
离愉以惊讶的神色看着羽妡道:“嗯?你说吧。”
“我说...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羽妡似是赌气的样子看着离愉,令离愉下意识的在一瞬之间回避了她,将头撇向一边。虽然有些的抱歉,可对於离愉来说,羽妡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你想太多了,我当然没把你当小孩子看啊!哈哈...”
由於周围有士兵包围着不便说话,但离愉降低了音量所说的话依然被羽妡一字不漏的给听了进去,加上眼前的人将头偏向一边故意避开着她的双眼。令她异常的恼火。
“我的年纪好歹也有十七,早就可以论及婚嫁,是个成年人了!”
“我十八,大你一年。”
这时离愉白目的将头转过来,微笑的看向她,顺便比个胜利的姿势。令羽妡更加的不爽了...
“你白痴吗?谁在跟你比啊...”
不论周围是否有士兵来威胁他们的性命,少女径直的倚着台阶,坐了下来,男子也尾随少女坐其侧。
不同於刚才的小小吵闹,此时的两人皆似蔓草丛生的旷野般寂静,两人并无交谈,令卫兵稍微的不习惯。
少女靠着男子的肩做休息貌,而男子的眼神并未从高挂在夜空的月亮移开半步,然後左手却放在少女的身後,为的是不让少女轻易的从肩上滑落。
“你...是不是在那一年内发生了什麽事?”
突然的话语打破了瞬间的寂静。是羽妡开了口。
“对於现在的发展,不太重要。”
“现在不重要可以後重要。”
“给我些时间,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将重心放在世子身上,算是我的一个微小请求。”
羽妡沉默不语,既不看着离愉。从离愉的肩上移开,玩弄着自己秀发上的粉红发带,似乎与左手缠上的丝带是同一款式。
“我先告诉你哦,这里的事情结束後就要跟我说你这一整年都干了些什麽事,全部、全部都要说出来!”
“难不成还要包括我每天吃了什麽?何时睡着?”离愉一脸诧异的看向凌羽妡,似乎是不认为她有这个兴致知道这些事情。
“嗯,这些都要跟我说!”似是满足的神情洋溢自羽妡的脸颊扩展开来。
“再看看。”
“欸!?不准考虑啊!”
“等下再说。他,来了。”
“他...?”
“嘘,噤声。”
如钟声般沉稳,也是老练而稳重的步伐逐渐靠近两人。每况日下身体发出的咳嗽声时有时无,成了辨识那人的第二个方式。
随着离愉的起身,凌羽妡也跟着他一同起来,但却不打算应付来者,所以就选择站在了一侧。静静的观看一切。
随着二人的行礼之後,由前来的人率先出声。
“萧卿,让你等二人在殿外等候许久,实属孤的错。臣下的一片好心,却被王族给怀疑,如你会产生任何抱怨的想法的话也不要紧,孤不怪你。”
自称为孤的中年男子瞬间换了一种语气,一种更委婉、更让人觉得他的诚意的语气的口吻,“但也希望你能原谅太后,母后年岁已高,还剩下多少时间能再见见自己的孙子也已接近定数。如爱卿能体谅母后的心境,孤也就放心了。”
“大王不必向臣明说,臣也清楚知道。只不过没向太后或是大王通报,实属臣之过。”与此同时,殿内频传骚动,男子认定是太后又再闹腾,便不在意的继续说了下去,“此乃臣之过,臣自愿解职,以此向太后和大王请罪。”
齐王看着作揖的离愉不语,而身旁的羽妡则是陪他一同作揖。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比较有效果,所以才试着看看吧?
“父王,如让萧爱卿就此离去实在是可惜。”
一道声响打破了为数不久的沉默。
离愉、凌羽妡、齐王,以及一众卫士的目光顺着发声之人看了过去,一位披着白色皮裘的男子从殿中走出,一步步向三人靠近。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徐徐前行,疲乏、劳累等等情况显现於其神色,气息也时而快、时而慢。种种的负面因素累加在白裘男子上,却仍不失其雄健之势。
威严逐渐向外扩散,令三人周围的士卒不由自主的单膝跪地,以向世子(监国)尊敬。
纵使士兵的反应令作为其父的齐王有些不悦,但事实也证明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是「文胤比自己更适合作为一位君王来掌管王之职、行驶王之权、君临王之土地。」
这也是齐王作为一个父亲从未告诉儿子的事实,文胤比自己在朝野上更有手段、在国家上更来的有魄力。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奖赏这一微小的原因。
周围士兵的反应纵然无礼,却也是证明自己眼光的最好例子。
然而此举也在除了与本国友好的燕国、唐国外多了一种广於流传的遗闻轶事-「齐世子逼宫,胁迫齐王授予监国一职。」
荒唐、可笑吗?齐王也曾嘲笑着自己所做的决定,但在听完这些後也只能暗自接受。毕竟流言的散步好似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散、不知所向。如今,早已远布到广袤的九州各国去,再怎麽防范齐国的实力,仅此而已。
“胤儿,没事吧?”整理完思绪後的齐王看了看儿子虚弱的身体如是说。
“无大碍,有劳父王忧心了。”语气一转,在一瞬之间变换了,“父王,儿臣还有事要与萧卿谈,可否...借一步?”
齐王苦笑道:“放心,孤会命人清空偏殿,不会放置卫兵,小心为上。”
“谢父王,儿臣会尽快结束的。”
现在的齐王为的,只是一味的答应文胤所有的需求,这也是他作为一位父亲能给他的东西。在自己的众多王子斗争已经伤害到他了,这点东西甚至不能算是补偿。
「真的能补偿吗?」齐王如此轻轻的询问自己的内心,想了想後还是否定了这句话。
如果伤痛那麽容易就能轻易补偿的话,世间不就到处皆是伤痕和虚假的关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