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说我会帮助冰燕，但老实说，至今还看不见我可以出手的机会。
冰妖精的身型本来就很小，就跟彼得潘这个故事里的小精灵一样，之前能够轻易捕捉栗芳的身影也是因为她几乎没有移动过，而现在两个妖精开打後，我才意识到她们真的是会飞的种族。
飞得很快又太小，像蚊子与苍蝇那种烦人生物一样，只闻其声不见其踪影，不时炸开的冰与雪暴露出她们的踪迹，但在视线移过去之前，下一个地点又炸了开来，每每都会伴随着喷飞的碎冰，让我眼睛都疲劳又得努力睁开眼睛闪躲那些碎冰，有够煎熬。
不过，原来冰燕的实力其实与栗芳是不相上下的，而就这点看来，栗芳本身似乎也相当震惊，因为她有时候动作会有不自然的停顿，也只有这时候我的视线才追得到她们。
偷偷把注意力放到学长他们那边，很显然栗芳的拥护者被打得节节败退，不过也很理解啦，小小的冰妖精要怎麽赢相较之下很大只冰精灵呢？特别对方还混了兽王血特别好战。
而我也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外头的景色乱得要死，像是被龙卷风扫过、或是暴风雪降临一样，狂风摇晃着树林、卷着雪花四处肆虐着，尽管场面看起来相当混乱，我们这边却完全不受到影响。
老头公的结界只会影响到我，所以学长他们大概还是替我们布置了结界。
……这样我好像要逃跑也出不去就是了。
「冰燕你……」
栗芳说话的声音立刻把我的注意力拉回去，我才发现她们已经停止攻击，警戒地面对彼此，而栗芳的脸上却多了一丝迟疑。
「你的实力怎麽可能跟我不相上下？」栗芳看起来相当不解，「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你的能力测验成绩从来都是垫底才对啊！」
「我只是不喜欢考试。」冰燕歪歪头，也同样不解地回答，「我们是冰妖精，冰之一族，冰明明有着千万种模样，为什麽我们施术的时候不能有自己喜欢的方式？」
所以你考试都随便来就是了？
「开什麽玩笑？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来没有认真考试过？」栗芳又微微地动起怒，「所以？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话，是吗？以为自己是最强的，笑话对着考试的排名沾沾自喜的我？」
原来你也知道喔……
她身边的负面情绪愈来愈浓厚了，我是不是应该插手了……这种时候应该射一发黏胶，先把她固定起来吧……不对，她可能会更火大，那应该要打昏才对……
「让开让开让开！都给本大爷闪开！」
在我还在思索该用什麽办法阻止栗芳继续负面下去时，一个我很惶恐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甚至有愈来愈近的趋势。
远远地我就看见一颗七彩的脑袋，此时脚上正踏着滑雪板冲过来，一种被恶狼追杀的惊恐感油然而生，但我也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西瑞等等——」有结界啊！
就在我以为我会看见五色鸡头直接撞在结界上变饼皮，而他纵身一跃，好像很帅地从天而降时，他居然毫无阻拦的就撞了进来，然後……把栗芳一脚踩在脚下，稳稳地站着。
「栗芳！」惊见事故现场，冰燕尖叫了。
「西瑞，你快过来！」我也很恐慌，我很怕这一踩直接把栗芳踩成鬼族。
话说你不是早就被丢在武道馆了吗？你是怎麽追上来的啊！飞的吗！
「漾～你怎麽可以丢下我？我们这些年的征战情谊难道是一场空吗？」五色鸡头立刻扑过来，还像是怨妇一样朝我哭诉。
「你先别讲话啦，现在事态严重。」我很严肃地说。
「多严重？」
「会毁灭世界的严重。」我决定用夸饰法来加强自己的说法。
「那就更不应该缺少本大爷啦！」然而五色鸡头却变得更加兴致高昂了，「目标在哪？这世界我罩的，毁灭世界也要经过本大爷的拳头同意！」
「那边那边，学长那边看到没？」我连忙指了指还在缠斗的学长他们，「别看那些小妖精好像弱不经风，其实一个个实力都相当强悍，你看，连学长他们三个人都没办法压倒性获胜，而且你不觉得，小的比较不好瞄准，可以展现你的实力之强悍吗？」
虽然感觉有一点对不起那些冰妖精，但为了你们崇拜的栗芳着想，你们还是牺牲一下肉体吧！
「哈！本大爷给你抓一只当纪念！」五色鸡头囔囔着就冲了过去。
我其实已经捡过一只了……
「栗芳、栗芳。」冰燕含着泪水摇晃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栗芳，「你别死啊！」
「该死，我怎麽可能会死！」栗芳甩开冰燕的手，奋力把自己从雪地里拔出来，然後拍拍翅膀甩掉上面的雪花，再次飘上天空。
手被甩开而导致重心不稳而跌坐在地上的冰燕抬头看着栗芳，看起来有些恍惚，然後露出了傻笑，「我以前考试的时候呀，老师们总是骂我坐不住、静不下来，所以考试的时候总是达不到标准，那时候我也总是很沮丧，每次看着栗芳就觉得好厉害也好羡慕呀！」
「我……？」栗芳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来个真情大告白。
「嗯嗯嗯！」冰燕连连点头，然後从雪地上跳起来站好，然後轻轻地抬起了手，有点像是朝天空捕捉什麽的感觉，「栗芳总是看起来闪亮亮的，又优雅又漂亮，成绩又总是最高的，你就像太阳一样，远远地在我伸手碰不到的地方，所以我一直好崇拜你呀！」
「是、是这样吗？」
栗芳自从被五色鸡头踩到只後，身上的黑色其实已经隐隐散去了不少，可能是刚好五色鸡头的出现，打断了她不断陷入的负面思考里头。也顺便把她踩冷静了，才不像刚刚那样失控地朝我们攻击，还把冰燕的话给听了进去。
不过作为反派也真的是太好说服了就是。
原先可能只是突然地有感而发，後来大概是发现攻势有效，冰燕的真情大告白就持续发挥着，讲到栗芳自己看起来都有一些不好意思了……事实上旁观者听着也很尴尬。
「看起来情况好很多了。」
不知道什麽时候解决掉外面那群冰妖精，学长他们走到了我身边，西瑞跟在後头无聊地踢了踢摊死在地上的冰妖精，大概是因为解决太快，他不尽兴吧。而站在我旁边的夏碎学长拍了拍我的肩，视线却是放在冰燕她们身上。
看着那两个娇小的身影，我隐隐好像了解了什麽，「我想她们只是有一点误会。」
从栗芳如此轻易就动摇看来，她本性根本就不坏，如果已经很努力去做某件事了，最後的结果却不是自己期望的，甚至落到了自己觉得最没竞争力的人身上，真的会悲从中来，相当怨恨吧。
也许栗芳是最努力朝着族长之路迈进的，只是冰燕比她多了一点什麽，是现任族长希望有的事物，所以才选了她。
有时候真的不是你做得不好，或许你哪里都好，但就是缺少了最关键的事物。
栗芳只是刚好想不开而已。
「已确认镇压栗芳的拥护者。」冥玥一个弹指，我隐隐感觉天空有什麽东西一闪一闪然後消失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种族自己内部的事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远远地我就看见密密麻麻的东西冲了过来，看起来就好像蝗虫过境一样，有种莫名的恶心感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我搓搓手臂。
「哈，看来有更多的猎物来了！」五色鸡头把手指掐得喀喀响，蓄势待发着。
几秒之内，那些东西就冲到了我们的面前，那是一群冰妖精，而且如果不是带头的是冰龙冰凤，我可能会以为栗芳的援军到了，抬手就给他们一枪。
「西瑞等等，不是敌人。」我连忙把快要冲出去的西瑞拦下来。
「族长也来了，看来没有我们的事了。」夏碎学长微微抬头，看着冰妖精大队说道。
「啧，不好玩。」西瑞撇撇嘴，手插进那一件明明在滑雪却还是不换掉的海滩裤口袋，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吹起口哨。
我看着栗芳，她身上的黑色迷雾已经散尽了……算一算，冰燕已经夸奖夸了大概快要十分钟了，原来她还是个捧人小能手。
「那麽，黑袍冰炎，紫袍药师寺夏碎，以及无袍级褚冥漾，你们已经达成了任务内容，接下来的所有参与都属於个人行为。」冥玥对着学长他们这样说，随後脱下了自己的紫袍，露出了里头的滑雪服，学长他们也同样把袍服都脱了下来。
表面上的任务的确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冰妖精私底下的委托了。
「族长。」
注意到族人的到来，冰燕与栗芳立刻中止了对话。两人很快地飞到一名妖精的面前，微微低下头，而栗芳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不晓得是依然在为族长的人选不是自己而生气，还是冷静过後，为自己的失控感到羞愧。
「那是冰妖精族长。」大概是注意到我一脸疑问，学长随口为我解释。
我看着那个看起来跟栗芳、冰燕比起来也相差没几岁的外貌，只是一头长发盘起来，看起来要成熟稳重得多。我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不是人的生物外表年龄都是诈欺。
「冰燕，去龙凤那边。」看起来也超年轻的冰妖精族长抬抬下巴指示。
「喔……」冰燕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栗芳，迟迟没有动作。
「去吧。」栗芳其实并没有抬头，但似乎察觉到冰燕的视线，低低地说。
冰燕这才慢慢地飞到冰龙冰凤的身边，不时也略带担忧地频频回头。
我张嘴往前跨一步，有点想要为栗芳说点什麽，但学长抬起了手挡住我，另一手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安静。
族长瞥了眼一个个被学长他们打在地上躺屍的冰妖精们，淡淡地说：「你明白自己做了什麽吗？」
「我知道。」栗芳低着头说。
「挑动族内动乱造成慌乱不安，并且私自造成原世界天气异动，影响人类的世界，这些，你可认了？」
「都是我做的，我甘愿接受族规的处罚。」栗芳顿了顿，微微抬起头直视族长，眼中有几分的迷茫，「但我想请问族长，究竟为何，族长选择的人不是我？」
族长没有应答，只是缓缓地伸出手，栗芳像是吓了一跳微微後倾，却也不敢直接的回避，直到那只手轻轻地放在她头上。
「你很优秀，比任何人都优秀，但你的这个优秀让你始终孤身一人。」族长顿了顿，看了眼栗芳的拥护者们，微微叹息，「你有拥护者，但你始终与他们有着一面墙，有着过不去的距离。你适合，但也并不是那麽适合担任族长。」
「你太孤独，也太过於压迫自己了。」族长收回手，看向了冰燕，「冰燕或许可取之处并没有你那麽多……」
「嘿嘿……」冰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但她自由，我们是冰妖精，冰有千变万化的模样，你太过於把自己束缚於一个框架了。」
「也就是说，您是因为……」栗芳怔了怔，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比起族长，你有更适合的位置。」族长拉起栗芳的手，并招招手让冰燕过来，然後将两人的手放在一块，「请你运用你的长才，弥补冰燕的不足，她可能会给你一些困扰，但相信她也能够回馈你所缺少的事物，令你变得更加完整与欢乐。请你好好辅佐下一任族长吧。」
栗芳看了看带着和蔼笑意的族长，又看了看满脸傻笑的冰燕，眼泪啪搭啪搭地就掉了下来。她伸手胡乱地抹去，搭配上因为战斗而变得凌乱的发而显得有些滑稽，但是停止的狂风後，漫天的雪花落下，金黄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那身影，比任何时候都还耀眼。
这样算是圆满结束了吧？
就在我还在为眼前误会解开、迷途之人被感动而重归光明的景色感动的时候，冥玥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我们只是作为见证人而站在这里，如今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交给冰妖精自己处理。」
说完，人就主动朝着另外一边走去，夏碎学长他们也没有多说什麽便跟着走了，我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冰燕叫回来，毕竟已经说好要一起度过这三天两夜的活动了。
「接下来他们要处理种族内部的问题，冰燕不可能不在，走吧。」学长拍了下我的肩，从我身旁走过。
「喔……」我多看了眼满脸笑意拥抱栗芳的冰燕，转身跟上去。
胸口有点闷，但我没有再回头。
接下来的日子，再也不会有小妖精窝在我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