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告别
任谁都不愿去面对的这天,该来的还是来了......
坐在礼堂最前面的年轻女生,频频擦拭眼泪。
身旁的阿本向我介绍她「坐在最前排的那位女生是他女朋友……」
「看的出来啊」我听着一点不意外。
他的天菜就是长发大眼气质型美少女,这还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记得当时我听到的反应还真是不屑他还迷恋女生有双细到不行的小腿的癖好。
抱歉啊,老娘我就是有双良好基因的大力金刚腿。
远看仙女频频拭泪的模样,同样作为女人的我挺心疼的。几乎是能论及婚嫁的对象了,你怎麽那麽调皮?
晓铭人缘很好交友广阔,他家人没预料有这麽多人特地前来高雄参加公祭,现场椅子不够坐,苏爸爸客气地向远道而来的人致歉。
我们班跟他好朋友全在大厅外头静静等待,要是让他家人有所负担也不是我们乐意见到的。
仪式进行前,我跟同学会轮流跑去後台陪陪晓铭。怕祂无聊我含眼泪亏祂说「你女友真的很正,留下她一人好吗?好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全当作祂还在似的讲讲干话。
走出後台往大厅门口走去便能见两位跪在地上磕头的酒驾肇事者。憔悴的苏妈妈要我们不必理会他们。
握紧拳头的手真想往他们身上撒气。
在不让肇事者触碰大体的前提下,我们受害者一方有给他们在晓铭面前忏悔。
阿豪激动破口怒骂「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酒驾等同随机杀人没什麽两样,感叹法律再怎麽严峻规范也无用。
再怎麽愤怒再怎麽感慨,祂再也醒不过来了……
也就是为什麽这十几年来,无论对谁我都会再三提醒身旁的亲朋好友,
『骑车小心,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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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认识一群新同学新朋友,这时期同学之间都蛮渴望爱情的,所以我也跟着去参加联谊、唱歌、出游。
交几任男友都没出现我有兴趣的对象。
大三才对班上的祥哥产生点兴趣是因为有种气质让我有怀念的感觉。
别问我喜欢他的点在哪里,可能是我头壳坏了也说不定。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重点在他的幽默我倒是不讨厌的喜欢。
北烂程度跟晓铭有八十七分像。
一起上课一起准备考试。不否认我主动追过祥哥後还是被温柔地拒绝了。
祥哥之後便跟我当时的好朋友交往。那阵子确实讨厌去学校上课,每天要看他们同进同出闪得我眼睛难受,我还得演出一副不介意的圣母玛丽亚慈悲为怀的蠢样。
很快我就失去耐心跟他那个女友玩假友情游戏,太虐我心了。
问我祥哥喜欢什麽、吃什麽、玩什麽的很烦。
喜欢的人爱上我身边朋友,同样的剧情在我人生里这是第二回悲剧。也因为这样,我才能有机会认识另一群知音以及我的好姊妹Alice。
欣赏Alice她那有话直说的个性,说话呛辣程度跟我国小就认识的挚友Emily不分轩轾。
就我的懦弱个性容易被这类的朋友照顾吧?我很崇拜她们的果敢与判断是真的。
记得我跟祥哥第一次在电话吵架的内容还是为他这个女朋友,祥哥觉得我到处乱讲他女朋友的坏话。
「我没有。」被误会的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听着电话那头的口气令我心碎的眼泪落下。当时被爱情冲昏头的他,怎麽说他都不会相信吧。
她真的是绿茶婊。
最後我冷冷地说「随便你!」就挂了他电话。
Alice那阵子跟当时的男友分手心情极差,找了一天相约几个女生去KTV喝酒唱歌发泄情绪,不能喝酒的我也豁出去了!
连唱很多分手的歌,触景伤情的Alice先大哭了起来,拿着麦的我摀着嘴蹲了下来痛哭地想把酒吐出来,一旁的小M慌张地安慰哭成一片的我们。
那天我们几个女生在包厢里哭了好久好爽。
过一个学期就听说祥哥被那女人劈腿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安慰他「就跟你说了,你又不相信我。」跟祥哥和好後,我对他也失去了兴趣。
甚至一阵子都不想对爱情抱持渴望了。我不懂的经营爱情,只为了填补寂寞还是别出卖自己单纯的灵魂和伤害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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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时期Party组准备晓铭生日就办在三重的某处河堤,同学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相当齐全,有雨伞、雨衣、拖鞋、沙滩短裤跟浴巾。
等下不是刮胡泡就是水球大乱斗,我老早坐在河堤边隔岸观火等着替他们录影。
虽然照片堆里总是没有我的身影,其实我就躲在相机後头。
「欣蓉这什麽啊?凉凉的。」晓铭抬头问着坐在高处的我。
「清新薄荷的刮胡泡!」哈哈是我特地去药妆店精选的。
「太凉感了!睁不开眼睛,下来帮我擦一下啦!」
「你别弄我喔,我会生气喔!」超怕他弄脏我的新衣服。
「快啦!」显些不耐烦的可爱模样。
真拿你没辄……
我跑去放包包的长椅上拿浴巾,走回来看他们继续喷水丢水球玩得不亦乐乎就很是羡慕。
不想说我看到了什麽,心想『今天他生日不当这个电灯泡了。』
阿豪看我杵在那说「蓉姐!快过来啊!」
「我、我顾包包,你们好好砸啊!他平常怎麽闹你们的要加倍奉还啊!」
晓铭转头突然朝我这里奔来,我吓到也跟着转身尖叫着「干!你别过来!」
他全身湿透乱吓人的。
「你跑什麽跑啦!浴巾给我啊!」隐约听见他在後头呼喊。
太远了我听不清楚,就直觉跑就对了。
跑得再卖力想当然还是被他给追上「白痴喔?」
「哈哈哈哈哈」对啊我干嘛跑,也太蠢。
「还笑。」满头湿漉漉的头发落下的水滴沿着脸庞顺流到锁骨间,性感的样子看得我吞了几口口水。
他抽走我手上的浴巾盖住擦拭着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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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参加的丧礼没想到会是自己同学的。难免造成心灵创伤,不敢说我跟他交情有多好,至少他无意间的关心让小叛逆的我没有走偏。
仪式开始,家祭听着司仪的主持令人为之恸容,从他家人到长辈亲戚陆续出来上香,紧咬唇边的我实在想哭,说好要笑着送他的我不想食言。
轮到公祭,他工作过的公司、同事以及在军中认识的朋友陆续列队致意。
我们班排在最後献唱给晓铭的歌是旧歌《爱很大》,相信他也同我们一起唱着,我能感受到他就在我们身边胡闹。
站在我们最前面的班长跟阿豪唱着唱着也哽咽了。
而我终於受不了地哭了,拿不稳手中的歌词,眼泪模糊了视线。心想这是最後一次唱歌给他听了……
可不可以不要走?我什麽都还没亲口对你说过!
当音乐结束後,晓铭的姊姊崩溃地对着他的遗照宣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家人的!」
姊姊讲完话後,记得苏爸爸拿出手巾边擦着眼泪寻问「晓铭的心愿想开一家咖啡厅,有没有同学有意愿的可以私下找我商量,那个阿豪你再考虑看看…还有家里有一台修好的电脑是哪位同学的?
看最近能不能来家里拿。」
阿豪说等他手边的工作到一个段落,考虑帮自己的好兄弟圆梦。
此时大厅外头忽然下起雷雨,司仪用台语诉说「连疼爱婴仔的天公爷都不忍心要将带祂带走。」
在封棺前,司仪说还没见最後一面的亲朋好友现在想见的可以进去了。
跟着人群走到後台。
我便弯下腰在他耳旁细语「我…」说完头也不回的奔出大厅,我声嘶力竭地朝着天空大哭。
那时候的大雨刚退去不久,一阵暖暖的阳光洒落在我身上「那麽好的人为什麽啦!」
痛哭的我这时被其他躁动声分心去,是那两个肇事者起身准备离去。
阿豪跟其他男生情绪都上来的连忙阻止他们走,我们失控地想对那两个出手。
我跟铁四角堵住女的去路骂着。
「不要走,凭什麽你们还能好好活着?」我推她的肩膀忿忿不平。
苏妈妈跟苏爸爸接着冲出会厅制止失控的我们「谢谢大家为了晓铭,祂功德圆满了,我们不让祂有牵挂好吗?拜托了。」
眼看那两个肇事者双手合十地哭着上车走了,我们不得不暂且放下这股恨意是祂爸妈应是最痛心的人啊……
祂是苏家最宠爱的唯一长孙子就这样没了。
仪式走到这里可以结束散会了。
我们全班决定要送到最後,人手一支百合花列成两队等出棺,眼见需要让人搀扶的苏妈妈以白发送黑发人的心碎敲棺。
木棺上黑色礼车,後车尾牵出一条很长很长的麻绳,我们就牵着麻神用走的跟在车子队伍後面一同去火化场。
这段路上我没有再哭了,怕祂舍不得无法放心前往极乐世界。
我们不是家属只能送到门口,对着萤幕一起双手合十祝福他走的安心。
远远听得见他的家人喊着祂的全名「火来了快走!」
回到我们包的小巴士,阿豪询问「有没有同学想要在台北先下车的?我跟彦儒打算跟祂家的车一起去三峡安置好祂再走。」
车上一阵沉默没人想先走。
巴士上阿豪说些不那麽严肃的话,聊着发现大家前一晚几乎都梦到跟晓铭一起搭车出去玩开心的场景。
也许是太思念他了也说不定。
抵达三峡的风水宝地,阿豪对我说「这里从窗户看过去是祂很爱的白沙湾。」
其他同学跟着附和「对啊,他住得超好超爽。」「根本豪宅啊!」「我怕祂太吵,我们是不是要先帮祂跟隔壁的邻居打声招呼?」
最後,我们还跟祂的家人留下纪念照。就各自返回台北了。
我还不想回家就跟着阿豪、铁四角、其他人一起去热炒店吃饭。
是有史以来最不热闹的聚餐了,总觉得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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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那麽晚还没睡?」深夜老公拿着一杯水打开书房的门问我。
「我在写你的坏话啊,写得正起劲呢!」我笑着走去接了水过来。
「最好是,那我不吵你先睡罗。」他关上房门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了。
老公从不过问我太多事情,体贴地给我私人空间,我想这不一定是任何男人都能做到的吧
我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外头夜景,感叹祂走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下着滂沱雷雨的秋季。
祢好吗?
此时此刻的我想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