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美好的早晨,潮湿的空气中带有一丝凉意。
王诗媛刚踏出家门,就看见周励恩穿着一身整齐乾净的制服,背着书包,两手插在裤袋,身子斜斜地倚在围墙上,明媚的阳光洒了下来,暖暖地照在墙壁、地面,以及他的侧脸。
周励恩抬眼与她的目光交错,她呐呐说了一句。
「早啊⋯⋯」
「嗯。」
他清秀的脸上没什麽表情,迳自往前走去,她也对他这没礼貌的态度习以为常了,默默跟在他身後。
王诗媛望着他的背影,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跑到他身旁,抬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上,又伸过去放在他的,不断来回数次,直到周励恩烦躁地拨开她的手。
「你在干嘛?」他的嗓音沉了几分。
「你!你是不是长高了?」她露出一副晴天霹雳的表情。
「……好像吧。」
问这什麽蠢问题?他正值发育期,当然会长高,他奇怪地看她一眼。
王诗媛却整个人像被雷劈到一样,无力地放了手,脚步慢下来,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思绪中。
他长高了,是什麽时候长得比她还高的?好像国三的时候,她就已经需要微微抬起头看他,只是她都没有注意到,现在他都已经足足高了她一颗头!
还清楚记得国小的时候,她的身高比周励恩高了三公分,那短短的三公分,是她唯一赢过他的地方,现在就连这个小小优势也没有了。
她这辈子注定被周励恩打压,永远都翻不了身。
周励恩回头看着动作慢吞吞的她,皱眉喊道。
「喂,你能不能走快点?公车要赶不上了。」
「喔……」她有气无力地回应,小跑步跟上。
两人并肩走着,这让她感觉自己彷佛回到了国小,那段天天与他走路上学的日子。
周励恩因入学测验考的极好,被分到资优班,虽说都是同一所学校,但是资优班与普通班的待遇是天差地远,不但拥有一栋专属的教学大楼,教室、设备都特别好,老师也对学生格外上心,放学还得留下来上辅导课。
基本上普通班与资优班的学生彼此水火不容,普通生看资优生不顺眼,资优生瞧不起普通生。
这样的关系,倒还真像王诗媛与周励恩。
他们在学校的交集不多,几乎没有,每天早上一走进校门便分道扬镳,他往位於东侧装潢华丽的教学大楼走去,她则往反方向。两人放学的时间也不一样,普通班的学生不用上辅导课,她一个人回家也乐得轻松。
除了每天早上都要看见这个讨厌鬼以外,高中生活都还算适应。
这个月连这唯一的小缺憾都消失了。
王诗媛的班导习惯每个月都重新安排打扫工作,让学生有机会轮流学习,而这个月她恰巧被安排到外扫区,必须提早到学校打扫,所以她都一个人先去学校,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周励恩在门口等待她的压力,总是睡过头,匆匆忙忙地出门。
那天中午,王诗媛把老师交代的作业收齐拿去办公室,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国文小老师,经常都要帮老师处理杂事,後来想去蒸饭室拿妈妈给她做的便当,走没几步,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早上将饭盒拿去蒸的记忆……
似乎是忘记带了。
她叹了口气,脚一旋,又走回教室拿钱包,懊恼地想着这时间的食堂总是很多人,又要花上不少时间排队结帐,早上走得匆忙,只随便咬了两口面包,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叫。
「王诗媛,外面有人找你。」一名女同学突然走来拍她的肩。
她面露疑惑往窗外望去,看见一抹熟悉又修长的身影,心里咯噔一声,急急忙忙跑出去,惊讶地瞪住眼前的人。
「你怎麽在这里?」
「托你睡过头的福。」周励恩平静的看着她,抬手晃了晃手中的饭盒,语气充满戏谑:「都几岁了还赖床,难道以後还要我叫你起床?」
瞬间意会过来,她又羞又窘地伸手抢过便当,温温热热的,看来他还很好心地顺便帮她蒸过了。
看见她的反应,周励恩低笑出声,似乎心情很好。
「我妈拜托你拿来的?」
「嗯,早上出门时碰巧遇见,就顺便拿给我了。」
「是喔,谢谢⋯⋯」她垂着头,不太甘愿地道谢。
周励恩突然抬手,指尖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下。
「快去吃饭吧,我回去了。」
王诗媛一脸错愕地揉着泛红的额头,这个人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麽?本来想朝着他的背影偷偷扮鬼脸,不过又看了看手中的便当──既然是特地过来送午餐给她的,那就勉强原谅他好了……
她讪讪地走回座位,刚打开热腾腾的饭盒,好友小萱就兴奋地捧着便当拉开她前方的椅子坐下。
小萱是她在这个班上最好的朋友,好友的个性活泼,两人相当合得来,很快地就熟络起来了。
「喂,那是谁?制服名牌还是金色的,你怎麽认识资优班的人啊?他怎麽会拿便当给你?快说!你们是什麽关系!」小萱兴冲冲地丢出好几个问题,她向来敏锐,此时正嗅出了浓浓的八卦味道。
王诗媛被问得脑袋混乱,一时解释不清自己跟周励恩究竟是什麽关系?
妈妈朋友的儿子、邻居、幼稚园同学、国小同学?
「呃⋯⋯邻居。」她随便挑了其中一种。
「邻居!他好帅啊!你认识这麽帅的人竟然从来没说过!」小萱睁大了眼,反应相当夸张。
王诗媛知道小萱平时最大的兴趣就是看帅哥,专长是搭讪帅哥,对於这种花痴言论也早就习以为常了——可是,她刚刚说什麽?周励恩很帅?
「他哪里帅了?」明明就长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
「他哪里不帅了?」小萱一脸她该去看眼科的表情,又兴致高昂地问:「你们是不是感情很好?难道你们在交往?感觉有点暧昧哎!」
小萱模仿刚才周励恩的动作,手指在她的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
王诗媛吃痛地轻呼出声,何其无辜,她的额头得罪谁了呀?
周励恩难道不是因为她害他牺牲吃饭时间,大老远从东侧过来替她送便当,所以才弹她额头以示报复吗?怎麽在小萱眼里就成暧昧的举动了。
原来在外人眼里,他们看起来像很亲昵的关系?王诗媛完全不敢想像,明明是大热天却打了一个冷颤。
「才没有,你别误会啊,我跟他感情一点都不好,只是普通的邻居而已。」她急忙撇清关系,说得认真。
「那我就算喜欢他,你也不会介意罗?」小萱试探性地问。
「……你之前不是还说资优班的人心高气傲,看了就讨厌吗?」她埋头吃饭,不以为然地看了好友一眼。
「的确很讨厌!」小萱点头,随即又笑得美滋滋:「可是他看起来就是跟那些人不一样啊,而且他既然是你朋友,肯定不会瞧不起我们普通生吧。」
不不不,这想法简直大错特错,可能最瞧不起她的人就是周励恩。
「你喜欢就好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哦,那个人的个性差得很。」她不太在意地说。反正小萱三天两头就会喜欢上一个人,总爱这样开玩笑,所以她猜这次也是一样。
「哎,个性差有什麽关系?脸好看就行。」小萱笑得天真,却意外残酷地道出这社会的真理。
王诗媛有些同情地看了小萱一眼,以前总想着,周励恩不仅性格不好还冷漠无情,谁喜欢上他谁就会倒楣,就像吴美美,到现在这麽多年了,那青涩懵懂的爱恋至今还未开花结果。
但是小萱长得很可爱,该不会周励恩就正巧喜欢这一型的吧?
隐隐不安涌上心头,又很快消散。
那个人喜欢什麽样的女孩关她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