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离这份惴惴不安的迟疑没有持续太久。当她看见ㄧ杯调酒下肚的廖琹瑜眨着晶亮的眼睛，第二杯入口便眯着眼睛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只想狠狠摇晃她的肩膀。
最後沈黑的目光落於她聚焦不了的迷茫视线，看她一脸令人心动的傻萌模样，他侧过头揉揉额际。
这个女人果然是不按牌理出牌。
「廖琹瑜。」
「唔。」
只能咕哝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字音，她非常丢弃形象的蜷着身体在沙发上，将通红的恋摇摇欲坠地埋进膝盖，完全是要屏蔽某人的姿态。
掠过玩到失去理智的其他人，注意力尽在抢麦与觅食两件事上。许阳离挪挪身子到廖琹瑜身边，推推她到臂膀。
「醒着吗？别睡。」
「唔、吵啊。」轻软的声音沙哑又郁闷，满是娇气。
许阳离沈默冷静半晌，伸手欲扯她的胳膊，决意将她送回家，别留在这发疯，可又怕扯痛她，这个女人细皮嫩肉的，最是怕疼。
但是，下一刻，许阳离马上见证醉鬼的不可理喻。廖琹瑜忽地抬头，奋力才支撑起沈甸甸的脑袋，扶着沙发椅背站起身，像是学步的孩子，长长的睫毛搧着，留下一线隐隐的无助。
许阳离抿了唇，此刻是深有体会，表弟徐欣的离开，对眼前这个女人影响有多大。
廖琹瑜哪里理会许阳离的百转千回，拿起桌上水果酒，步履蹒跚地绕过他笔挺的身形，不时压压太阳穴，拖着脚步往包厢外走。
许阳离也不问了，迈开脚步也跟了上去。她就不怕醉了个彻底，昏死在走廊被捡吗？
沿路亦步亦趋，廖琹瑜穿过包厢的廊道，甚至中途泼辣的吓退两个上前搭讪的男生，没能让後方的黑骑士英雄救美。
彷佛所有欢乐都被扔在身後，到达二楼延伸出去的半圆阳台，露天的场地置放两张铁制圆桌，上头还有人遗留下的烟蒂在烟灰缸内。
廖琹瑜吞了口水，视线定格在烟灰缸上几瞬，许阳离霎时明白她是犯烟瘾了，微微凝眉，脚步不见快，却是已经在她身边。
「醉了就别再喝。」想接过酒瓶，他轻巧引导话题，她皱眉，不想搭理。
「没醉啊，我知道你是许阳离！」
他冷笑。「好像挺了不起的。」
「嗯当然。」没清醒的女人自然听不出他语气里的玄机。
语毕，软绵绵的身体倚在擦拭得晶亮的铝制栏杆，瞧得许阳离又绷紧神经，就怕她一个趔趄，一股脑栽下去，两层楼的高度也够她摔掉一半智商。他不动声色抓住她的臂膀。
醉得乱七八糟，老早知觉迟钝，她垂着脑袋瓜，颓唐的模样让人一眼便能心疼得紧，许阳离沈着脸色没说话，她却是耐不住沈默的撒泼起来。
「许阳离—」
她刻意地将尾音拉得好长好长，听得男生眉心跳了跳，忍了忍，终究没有泯灭良心，一巴掌给她拍下去。
「真吵。」
「呜呜呜呜呜我失恋啦。」
「⋯⋯」许阳离当真有被劈雷一样的头痛了。
「呜呜呜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兄弟都是混蛋啊呜呜呜，徐欣那个臭东西，他是不是早就想跟我分手了，然後拿出那麽冠冕堂皇、那麽让人没办法拒绝的理由！」
也没指望醉鬼能意识到身边的人理智线已经脆化，非常容易断裂，兀自发着天马行空的牢骚。
「他是不是梦想交个洋妞回来，啊想到就郁闷死了！我也不差吧，只是懒惰点，上点淡妆也是惊为天人吧！是吧是吧是吧？」
许阳离没想好怎麽收场，廖琹瑜又是一个神转折，低低呜咽起来，泪水像转阀似开启，幸好哭得挺哀怨矜持，不算是鬼哭狼嚎。
「徐欣那混蛋、这样以後我有新的甜点店想吃、肚子痛想喝抹茶拿铁、不想梳头发⋯⋯的时候，该找谁啊呜呜呜，这是男朋友福利啊。」
⋯⋯福利。
许阳离觉得她是醉疯了。没能想像的是，相爱的两个人都认为替对方体贴的小动作，是凛冬最温暖诚心的问候，是习惯而不再是付出。
「我、我去，呜呜呜呜呜我想起来一件大大大事啊，我大学没司机了啦—我不想考驾照啊啊啊啊啊，路考改得跟障碍赛一样，我不要去丢脸呜呜呜—」
分明是哭得像个丢失珍视玩具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许阳离想替天除害的灭了她。
他靠上去，拿开几欲脱离她手里的酒瓶，还没思考下个动作，女生自动自发软软摊在他身上，冲天的酒气混杂着她原有的清香。
有力的手臂扶住她的腰，许阳离咬咬牙，清冷的气息却是暖了不少。
「吵完了？」
「我才没有无理取闹！连你也嫌弃我呜呜呜呜⋯⋯」
「闭嘴。」
「呜呜呜呜呜呜还要我闭嘴，言论自由呢！」
男生霎时想松手让她跟地板亲密接触，试试能不能磕醒她。以後不能再给她喝酒，於女生特别伤，她喝起来又是麻烦制造一堆。
他闭闭眼，墨色的眼眸像是剪下一片夜色，星星点点又温柔如沈水。单臂搂过她纤瘦的肩膀，一手则依旧搭着她的腰。
「要我以後接你就闭嘴。」
「唔、什麽！」艰难地转转脑袋，一脸懵样盯着他深邃的轮廓与俊颜，彷佛辨析不出他的话。「载我？」
不是辨不出真伪，而是连单字音都听不太懂。
「对，所以现在安静十分钟。」
「唔。」
她眨眨眼，攀住他的身子当作唯一的依靠，软软倒在他怀里。
许阳离无声叹息，觉得这样的靠近太作死。
廖琹瑜对於自己怎麽回到家里、躺到床上，ㄧ眠无梦的到隔天，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抓抓一头凌乱的发丝，头痛欲裂。
但是，她唯一记得一句话。「要我以後接你就闭嘴。」
於是，她梳洗一番便乐呵呵给许阳离司机打电话，语气紧急得很，当男生骑着机车抵达只得到一句饿了，差点想抡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