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寒假第一天，季清就狠狠地睡到了下午四点。经历了期末的报告与作业洗礼，再加上一些广播剧的工作室递来邀约，为了赶在寒假这个黄金期上档，必须频繁地开好几次会、再赶着录音，他本身熬夜敖习惯的人都有点吃不消。在学期最後一天，晚上跟向箫日吃完饭後，把最终版的乾音交出去，得到了通过的回覆後，便往床上一倒，才刚沾到枕头，人就睡了过去。
把他叫醒的是一通电话。
「你这刚睡醒的声音……我吵到你啦？」
「现在几点了？」
「四点了。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十点多吧。」他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拨了拨头发，还有点迷迷糊糊地。「睡这麽久？也是，期末肯定又忙又累。那你是还要睡还是就醒啦？我刚做好红豆汤，想说问问你有没有空，要不要回来嚐嚐，我这次有加汤圆哦。」
听着和晴那得意的小语气，他扬起笑，人又躺回去，「回。让我再躺躺，十五分钟後就来。」
放下手机，发了两分钟的呆，他就起身洗漱，换了简单的衣服，穿上外套，拿着基本的钱包、手机、钥匙，人就出门。到了和晴家，除了和晴在，还有她妈妈，季清打了个招呼，「阿姨。」
「小清回来啦，你们学校也放假了对吧？」
「嗯。跟和晴一样的时间。」
「放假了就行，至少能好好休息一阵子。啊，你快去厨房看看，和小晴这次的成果挺好的，她自己都得意得要飞起来了。」
季清笑，「好。」而他一进去，就看到要飞起来的人早就自己一个人捧着一碗红豆汤圆坐在餐桌前享用着，还边用手机追剧。他暗自吐槽，才寒假第一天，就这样放松了啊。他坐到她面前，「好吃吗？」她抬眼，看见他便笑了，腾出手把手机暂停，「当然好吃啊。」她赶紧去帮他盛了一碗，满满的红豆和汤圆，放到他面前，「还热着哦。」
「谢了。」他嚐了一口，挑起了眉。「怎麽样？不要太夸我哦，我知道很好吃的。」他识趣地笑，「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只好说普普通通了。」
「……我错了，你真心夸我吧，我需要得到鼓励。」
「好吃。这一次做的是最好吃的了。」
「哼。」她又得意了起来。
季清脸上还挂着笑，瞥见手机上亮起一个提醒。提醒的图标是站上的图标，表示他关注的人发了动态。他点进去，笑容不自主地歛起。
发动态的人是薄晗。
轻衣透透是透透：对我来说，本彼是很亲的哥哥，南姐姐是又美又会疼人的姐姐，河神是偶像。你们可以觉得他们不好，但和他们这样相处下来的我，就是觉得他们很好很好。要讨厌他们，请一起讨厌我。
又是因为透透心动的一天：谁来抱一抱我们的傻透透呜呜呜。
你本是那少女年华正好的轻衣透：透透是永远的大可爱。透透说的都对。
轻衣透透是透透回覆@你本是那少女年华正好的轻衣透：透透不可爱了，透透胖了。
常伴前半生无名後半生光阴：今天喝奶茶了吗？怒喝一波，别委屈了自己。
轻衣透透是透透回覆@常伴前半生无名後半生光阴：喝了！
名字从青梅来：撒盐巴。坏东西都走开。
季清的神色暗了下来，留的言倒是没有特别说什麽。
禾水：我没有修饰性的形容词？
轻衣透透是透透回覆@禾水：河神是绝对的偶像！把「绝对的」画线！
nicetomeetchu：路过哦，来仰望一下神坛上的大神们。特别是我女神。
轻衣透透是透透回覆@nicetomeetchu：请问您是那个家有一青酱的啾啾吗。（探头偷笑）
nicetomeetchu回覆@轻衣透透是透透：是哦是哦。（害羞跺脚）
轻衣透透是透透回覆@nicetomeetchu：啾啾啾啾，我是您的粉丝──我可以求青酱打滚的动图吗。
口秋口秋回覆@轻衣透透是透透：正吃着自家主播的瓜，就发现透透小姐姐的弦外之音哈哈哈，小姐姐不要求他，我给你发，我有好多。
nicetomeetchu回覆@口秋口秋：……快回去剪你的影片。
本彼年少非此少年：不听话。
轻衣透透是透透回覆@本彼年少非此少年：怎麽会，我辣麽乖。
南歌二字怎生书：走，姐姐带你去嗨。
轻衣透透是透透回覆@南歌二字怎生书：拉面寿司小火锅，耶。
……
这一边，和晴把自己的碗洗乾净，也不着急回房间，而是坐回去问季清：「你寒假打工吗？」他点头，把那些私信都点开看了一遍，而面上若无其事，回答她，「嗯，去找点事情做。」她索性趴在桌上，打了个呵欠，「有想到要做什麽吗？」他想了想，「还没有。你要是困了就去睡会儿。」
「不行，这样我晚上睡不着。」
「是说，你那个学长呢？直属是吧？」
「……不怎麽样啊。」
「哦。」
「不要那样笑！」
「好，好，不笑。」他歛起笑，安静地把东西吃完才又开口，「找你吃饭也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找你也好，你要是真讨厌就跟人家明说，觉得奇怪也不要忍着，有什麽事跟我说一声。」
「我知道啦──」
「同样，如果喜欢人家找你，好歹也多坦率一点点。」
「我、我说我知道啊……」
「嗯。我准备回去了。」他起身将碗洗乾净，用一旁的毛巾擦擦手，「假过得无聊的话告诉我，我有空带你去跟本彼和透透玩桌游。」
「好！」和晴的精神瞬间好了起来，却发现自己似乎是太兴奋了，赶紧收敛点，又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季清挑起眉，拍拍她的头，走出厨房，「我先回去了。」
「啊，等一下，」她赶紧喊住他，「差点忘了给你。」她匆匆忙忙跑进房间，又出来，手上多了一袋东西，「给。」季清接过来一看，「又是果乾？」
「对啊。上次给你带的你不是吃完了吗，还说喜欢吃，刚好我昨天考完试去买食材，就一起买了。记得哦，果乾不要买超市的，不好吃，颜色也很奇怪。」
「嗯。」
「好了，回去吧。」
陆续把好几个网页加入书签後，向箫日用力地闭了闭眼，试着缓解双眼盯着电脑萤幕而引起的酸胀感。他将椅子转过，让自己背对着书桌，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断运转的脑袋却停不下来。此刻，他想到季清，想到傅乃司，想到许亦绅，想到那些站上的人们，想到学校里他的那些同学──
「有想做的事情，比有该有的样子，舒服多了。」
当初这句话打中他的心，到现在，依旧让他在意。
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地，在干扰着自己。他的手捂上左胸口，慢慢地拍了拍。
放大的心跳声并没有消停下来。
他拿着手机，趴到床上去，给季清发消息，带着点犹豫，打打删删，最後终於打好一句话。
向箫日：阿禾，想做的事，万一做不到怎麽办？
等了几分钟，他回了过来。
季清：万一？假设句？
向箫日：……嗯。
季清：去做。别管什麽万一不万一，任何事都有万一。
他还没想好怎麽回覆，他又传了过来。
季清：哪怕就一步。
季清：去做了，你就不再是被困在原地了。
季清：不要让自己被阻挡。箫日，越是被阻挡，就越要去突破它。
季清见他没有回讯息过来，便收了手机，走进超市，快速地拿了一罐牛奶、一盒鸡蛋、几包泡面，原本打算结帐，却看到手上之前和晴给他的东西，灵机一动，绕到零食区，细细地看了起来。
最後，他拿了两包不同牌子的巧克力。
回到家後，把东西整理好，他开了果乾，倒一些在碗里，再泡了杯茶，配着，用电脑登上禾水的帐号。
向箫日的讯息还是没回过来。
会不会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季清又看了眼手机，想着，还是给他点时间吧，虽然有时候的他让他心疼，但他确实也不是小孩子了。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是李木给他发讯息。
李木：你之前配音的那部电影，听说这几天预告片就会发出来了，愿意的话，你可以转发一下。
季清：好的。
李木：於公，这是一个宣传机会，於私，我想看你的粉丝们疯狂。
季清：老师……
李木看到那删节号，传了个大笑的贴图，紧接着解释：这是你第一次接商业配音吧？虽然是小成本制作还不得宠，不过却仍是一部会上映到各个影院的电影，预告片也会上电视，再说，不管其他人事物表现得如何，你的呈现我可是很满意的，而且网上你的粉丝要是出动了，那些人大概也就知道禾水是何人也。
季清：老师，我粉丝不多的。
李木：这样的吗。那没关系，趁机吸一波粉！
他看到吸粉这个词，暗自在心里道：您懂得倒是挺多的……
而这时候的季清还没有想到，自己那句「粉丝不多」，在後来的李木眼里，就是一句妥妥的谎言。
晚上八点多，他终於收到了向箫日的消息。
向箫日：阿禾，我刚刚睡着了……
季清看见了，无奈地笑，问他吃过饭了没、在不在房间，他说他吃过了，正在房间里面画画，他便直接把电话拨过去，向箫日显然感到意外，「阿禾？」
「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啊，只是你等我戴一下耳机，」等他准备好了後，他问道，「怎麽了，要聊天吗？」
「想听你的声音。」他把那些乱糟糟的私信都备份下来，随即退出来，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麽，其实也什麽都不想做。
他下午和他说：越是被阻挡，就越要去突破它。
可现在，他只想听他的声音。
这样，他可以暂时只是季清就好。
至少现在，让他有他陪着，让他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