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驚世公主凌燁姬 — 拾捌章

第十八章

一夜动乱,黎明依旧来至,金乌依旧东昇,但人间,已变了模样。

一夜无眠,或许是因为失败的不甘,或许是因为随意处理的肩伤。

聿亟琌看着狱卒送进的粗食,担忧的不是自己的遭遇,而是这样的粗食,凌烨姬怎能有食慾,怎能吞得下口?

与离去的狱卒擦身而过的,是带着得意胜利笑容的姚楚云,聿亟琌只瞥眼看了他一眼,又偏开视线。

「聿亟琌,想通自己是怎麽失败的吗?」姚楚云见他的狼狈,心中只有快意,聿亟琌得到了凌烨姬的心又如何?姚楚云要看着他们死。

「你听闻了烨儿小产,知道烨儿已是我的女人,所以由爱生恨,决意要让我们死,是吧!」一夜的时间,聿亟琌早想通了一切,如今姚楚云若想来卖弄,是徒劳了。

「那女人,已不配我的青睐。」

「原来不被选择的那一方,还可说这样的话来自欺欺人?我临死前也算学到了一招。」

见聿亟琌的讪笑,姚楚云得意的笑容消失了:「如今你已成阶下囚,只能逞口舌之快而已。」

「你本就因为怀疑烨儿对凌靘瑶下毒嫁祸予姚映蝶,所以你献计凌王,知道抓到真凶一可还姚映蝶清白,二可报复烨儿,我说的是吧!你还向凌王进言,为免万一,将所有的禁卫军换成有实战经验的中央军,就是知道我一定会保烨儿逃出生天,所以调来中央军想制衡我吧!」

没想到聿亟琌真的经过一夜就想了明白,姚楚云很难再维持方才自大的神情:「的确!把禁卫军换掉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我要预防你已经渗透了王宫禁卫军,毕竟你在王宫中已七年,要私下运作,不是不可能。」

聿亟琌一是不想让姚楚云得意,二是不想让他的复军曝光,於是他只是冷笑数声,用极其怜悯的眼神看着姚楚云:「可惜了,这计用在我身上是浪费了,我若掌握有禁卫军的人马,早直接杀进璞和殿便够了,何必下药?」

「这不简单,为了凌烨姬不背负弑亲罪名罢了!为了下这圈套,我要御医放出已找到解药的假消息,逼出凶手,我知道来暗杀的人不会是你更不会是凌烨姬,所以我请凌王事先交代聿谷涵,不管凶手是谁,一定要问出幕後主使者,我请凌王把凌靘瑶带到後室,等着人上勾,聿伶儿就是那条咬了饵的肥鱼,更傻到三两句话就被聿谷涵用亲情套出了幕後主使是凌烨姬。」

「姚楚云,说来你整个计划,只占了一个优先,那就是天意。禁卫军换了人,我已经发现了,届时再听到解药的假消息,我立刻会知道这是计谋,你如今洋洋得意的不是你赢了我,你赢了的是一个女人的妒意。伶儿会去暗杀,不是我下的令,你以为伶儿跟聿谷涵是兄妹,便不曾怀疑伶儿是深爱聿谷涵的,所以才会知道凌靘瑶能活,便耐不住性子。说来你无心插柳,赢了这一局啊!」

姚楚云以为自己的计谋在凌烨姬、在聿亟琌之上,怎麽原来只是赢了运气?姚楚云的态度再不从容,只能言语逞快:「但终究,在这囚笼里的人是你。」

「是啊!二王子怎麽说怎麽是吧!」

姚楚云没想到聿亟琌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敢如此轻视他,他上前扣住了他的肩伤,口吐恶毒言语:「我会留下来,留着看你的死法,在你的坟前,留下你是失败者的墓志铭!当然……也得要你有葬身之地才行。」

聿亟琌忍着痛楚,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而这个你最轻视的失败者,唯有一点成功,就是我拥有了你今生永远也拥有不了的女人。」

「聿亟琌!」

「够了!」聿谷涵来至,正见姚楚云还想进一步伤害聿亟琌,他大声喝斥:「二王子,你已没有我国驸马的身分了,莫要过度干涉我国内政。」

姚楚云不甘心的放开了手,他可以暂时容忍,他可以等到他死的那一天:「聿亟琌,我们刑场上再见了!」

「我若不死,便是你死。」

「很可惜,即使你变成了索命无常,都不一定取得了我的姓命。」

姚楚云带着自傲的狂笑走出牢房,聿亟琌才抬起手扶住了肩伤,皱眉露出痛楚,但对聿谷涵,言语仍是冷淡的:「未来女王的夫婿,不怕这黑牢污了你的双脚?」

聿谷涵不是来和聿亟琌争吵的,他来,是为了解惑:「伶儿死前说的话是什麽意思?」

「那都已不重要了。」

「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真不是我的亲生大哥?」

聿亟琌抬眸望向他,那眼神中无比冷寒:「你是想知道当时你的那一剑,到底是不是对自己的亲生大哥下手是吗?你想说服自己你和烨儿不同,你的行为不是弑亲吗?」

「不!我要的是真相,不管你是或不是!都无法减少我的自责!」

聿亟琌想起聿伶儿临死前看着凌靘瑶的那不甘心的恨意,如果聿谷涵最终真成了凌靘瑶的夫婿,那聿伶儿死了都不得安宁。

「当年王宫里大屠杀,我逃到了戍卫监,分别由你们的亲人屍体手中救下了你们,我们三人都是孤儿,谁也不是谁的亲人,你们的亲人已经死在当年的屠杀里,是凌氏王朝的人杀的,凌王为了为自己的行为掩饰、为自己篡夺王位赋予美名,其实从头到尾那个罪不可恕的人,都是凌王!」

「但我毕竟在戍卫监长大,那的确是凌氏王朝施恩收留、栽培。」

聿亟琌笑聿谷涵的愚忠,不过他也是早便明了了聿谷涵的想法,才会隐瞒了他的身世不是吗?

「伶儿早知道她对你的爱恋不是罪,但却知道你不会变,所以,为了怕你破坏了计划,我们没告诉你实情。」

聿谷涵不知道如果回到当时,他会不会加入大哥及伶儿,可惜现在一切都迟了。

「既然我与伶儿本就出自戍卫监,那大哥你呢?王宫里,还会有什麽地方会有五岁的孩子?」

聿亟琌没有打算为他释疑到这个地步,而且,他还得保护坤仁殿里的他:「你的身世我告诉了你,我的身世……便与你无关了。」

知道聿亟琌已经不肯再跟他多说了!聿谷涵也知道,在他选择了帮助凌靘瑶时,那就代表了他得亲手斩断这段亲情了。

「大哥……大公主被判了绞刑,王上说了如果你肯供出大公主把软骨散的解药放在哪里,就判你流放饶你一死!」

聿亟琌一抹冷笑,他宁死也要拖一个凌氏人赔命:「毒药是我为大公主准备的,那毒药没有解药。」

「大哥,凌王搜遍靖翠殿也会把解药翻出来的,趁还有机会,保住自己的命吧!」

「既然会被搜出,你何需来求我救你的宝贝公主?」

「大哥!我是为了救你,不是为了救二公主。」

「我不需要你救,如果你救得了烨儿,那我就告诉你解药在哪里。」聿亟琌还想保凌烨姬,如果聿谷涵真的是为了那一点淡薄的亲情,希望他供出解药换取性命,那他希望能保凌烨姬。

「所以……靖翠殿里真的有解药?」聿谷涵收起了方才的殷殷关心,站起身时,那脸上只余无情。

聿谷涵看着聿亟琌因为受骗而震惊的神情,惊讶自己此时居然还能有这样的表情。

「聿谷涵!你骗我!」发现自己被亲情所骗,聿亟琌痛心无比,聿谷涵原来可以如此无情:「明知你骗了伶儿一次,我居然还被你所骗?」

「大公主一定得死,我想救,凌王也饶不了她,至於你……我给过你机会了!但我知道你不可能独活,也一定不会供出解药所在,我只是想确认是否有解药存在,或许在大公主的寝殿,或许在你的凌宵居,总之,有解药,找出不难。」

「聿谷涵!」

聿谷涵由怀中拿出一只小瓷瓶,他了解他的大哥,也带来他需要的东西:「大公主明日就要行刑了,你则是三天後,凌王下令,死都不让你们死在一起。」

「明日!不!我要见凌王!这一切都是我的计谋,烨儿是被我迷惑的!」聿亟琌奔至牢门旁,双手死命抓着牢柱呐喊着:「放我出去!我要见凌王!我有事要向他禀报!快放我出去。」

「大哥,最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该清醒了,放逐後你或许还会有新的人生,忘了那个冷血的公主,救你自己,告诉我解药的所在吧!」

聿亟琌不去理会聿谷涵,他使力的拍打着牢门,愤怒的叫嚣着:「放我出去,我要见凌王!听到没有!」牢门依旧牢牢立着,任凭聿亟琌拍打着,直至双掌渗出血丝。

聿谷涵叹息,这是他早知道的结果,不是吗?他拉住现下沾满了血的聿亟琌的手,将方才拿出的小瓶子,塞入他的手中。

「凌烨姬得死已成定局,我知道你不愿苟活,我最後的慈悲便是……让你们一起死……这药可助你们,而且,会让你们死得像睡着了一般的安祥。」

聿亟琌收下瓶子,一起死?是啊!如果凌烨姬逃不了死关,那他就陪她一起去!

聿谷涵知道聿亟琌已有了决定,他没再和他说话,只是对着门外喊着:「把聿亟琌带出去……见凌烨姬最後一面。」

***

姚映蝶知道二哥还不甘心,也知道凌王同意了二哥看完了行刑再回定瀛,但姚映蝶没有办法留下来,看着两个她曾经的姐妹变了模样。

凌靘瑶的心性变了,王权的争夺终於让她失去了她的天真,姚映蝶忘不了凌靘瑶对凌烨姬的无情,更忘不了她误以为毒是她所下时,那冷然的指着她,怀疑她的神情。

「公主,我们就这样走吗?」苗琴裟看着公主的失落,知道这歧兰已经变成了她的伤心地。

「我不忍看烨儿行刑,更不忍看靘妹妹变成那冷血模样。」姚映蝶走得毫不犹豫,只在将出王宫大门时,回望了歧兰王宫一眼。

巍峨的王宫城墙,在她心中已如断瓦残墙般的不堪回首,是什麽样的诱惑,能让王室的无情残酷如斯,将明明该是至亲血缘的感情,戕害到没有一点热度?

姚映蝶走出宫门,登上了马车,左右侍也跟随着坐上,这一回,她们谁都没有回头。

而混在离去的人群里的一名侍女,却在离开王宫不久後偷偷离了队,小心的看着身後,最後隐进了隐密处,那里头,有个人在等她。

「主人。」美月见到主子,躬身行礼。

「事情都结束了,璃珞,我们回高塘吧!」

原名为璃珞的美月应命,但回望了歧兰王宫,总觉得心里还是有一股隐忧:「王子,不连凌靘瑶也杀了,以绝後患?」

「现在杀了她反而让凌王起了戒心,除掉了凌烨姬,心头大患已除,待我接了王权,我便一个个吞并诸国,完成霸业,这凌靘瑶不足为惧。」高塘国王子白玉辰自信一笑,领着璃珞,一瞬便消失暗处。

这歧兰国,他们下回要再来,就是入主的时候了。

***

阴暗的牢房只有廊道墙上挂着的火把提供光线,凌王后在前,纪谨绍捧着一个酒坛在後,缓缓的走进了关着凌烨姬的牢房里。

狱卒为他们开了牢门,就看见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倚墙瑟缩的凌烨姬,她的紫金色华衣已污秽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凌烨姬一身的肌肤已因染尘而净是红肿,双脚上的红肿有些甚而还溃烂,流着令人作恶的脓!

「大公主……」

凌烨姬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淡淡的笑了:「谨绍,知道你来过我便欣慰了,别靠近我,现在的我,不是你过去见过的样子。」

纪谨绍放下酒坛奔上前,在看见凌烨姬布满细小疙瘩的脸时,既震惊,又心疼。

「你……不害怕吗?」凌烨姬看见纪谨绍的泪,抬起手为他拭去。

「如果爱着你,怎麽会怕?难道聿将军会害怕吗?那我去他的牢房打他一顿!」

「不是他,是姚楚云……」

「他不配爱你!」

今生她注定要负了纪谨绍了,她看见了他带来了一坛酒,在这处境之下,的确需要酒:「谨绍,你送来送别酒吗?」

「王上下了命令,明天……大公主就要行刑了,聿亟琌将军则是三天後。这酒,是大公主你的女儿酒,聿谷涵将军说他会带聿亟琌将军来见你最後一面,王后不想你们到死都不能相见,所以要让你们今晚一起喝你们的女儿酒,让你以他的妻子的名分离开。」

在纪谨绍口中听见了自己的母后,凌烨姬看着他,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她转过身子,看见了自己的母后正噙着泪,站在她的身後。

凌烨姬在这最後一刻,还是舍弃了她的亲情了,她不希望母后为她的死伤心,於是,她伪装起冷漠的态度:「母后,不要为我掉眼泪,不值得。」

「烨儿,我的孩子。」

「你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凌靘瑶,你要这麽告诉你自己。」

「我是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你,我跟你无情的父王不一样,任凭我怎麽求情他都不饶你,连预言师都说你可逐不可杀,他亦不听。」凌王后捧着心哭泣,她竭尽心力的想救女儿,他却不许:「尽管我说我会劝你拿出瑶儿的解药,他也不肯,他说,他可以逼聿亟琌说出来,死亡当前,他不相信聿亟琌不会背叛你。」

所以……琌有机会活吗?凌烨姬心中升起了希望,她要聿亟琌活,他不该陪她一起死!

「别劝了,母后,对於下令杀了自己的女儿,他不会有一点点的心痛。」

「所以我得眼睁睁看你死?」

「母后,你真的很傻,所以你注定斗不过我,你可知你之前会病倒在床上,是我让人下药的?」这是她曾经怀疑过聿亟琌所做的事,如今反正已不可考,就让她用来骗母后一次吧!

「我知道你是不想我伤心,才故意对我这麽冷漠,想让我跟以前一样对你那麽无情,我便不会伤心,是不是?」

凌烨姬逼自己不能掉泪,还要让双眸结上冰霜,露出冷笑:「都已明说母后你傻了,你怎麽还不信?我下了药,然後将解药下在珍品药材里,这样你就会因为吃了我送的药而康复,我是在拉拢你。」

「既然如此,我两支芜蔘都吃了,为什麽不见好?反而那支你没接触过的山蔘,倒让我喝了身体真的渐渐康复了?」

「我要下毒、要放解药,需要亲自动手吗?」凌烨姬虽然立时想到话反驳,但难免显得心虚。

凌王后叹息,凌烨姬连到此时都还为了她着想,过去的她竟是如此对待她:「我後悔我过去的错的确是因为吃了你的百年野山蔘的缘故。我所抛弃的女儿,采取了正确决策,受百姓感戴而送上了山蔘,且这山蔘竟真让我的身体一日日的好转,我想,那是上天在告诉我我错了,我过去不该那麽待你。就在我陷入自责的时候,我没想到,我还会知道了另一件事实。」

凌烨姬不解的望着她的母后,还有什麽事实?

「喝下野山蔘後,我身子逐渐恢复时谈役锋对我说,看我渐有起色,他为你感到欣慰,他说我病着的那段时间,你每日都会来永安殿询问我的状况,即便我不见你你也会去,有一天,你开心的对他说,你找到一味芜蔘,对滋补身体很好,我吃了一定会好起来,但他没想到几天後,先送芜蔘去的却是瑶儿。」

「谈役锋吗?」那个与她几乎没有交集的永安殿禁卫军首领,为什麽要帮她?

「他还跟我说,在永安殿我的寝殿里,瑶儿接到了你的人传讯,说你愿意跟她道歉的那一天,他守在殿外看得清清楚楚的,是瑶儿先让贴身侍女离开,过一会儿才带着你的讯息回来,他告诉我,他虽无法证明你是不是真说过要跟瑶儿道歉却反悔,但他知道,你绝对不是主动找上瑶儿的那一方。於是我渐渐的思考,想出了另一个可能,会不会我一直以来,都让瑶儿骗了。」

凌烨姬很想开心的投入母后的怀抱里,跟她诉说一直以来的委屈,可是如今对她们母女来说,这一切都太迟了,如果她死前的诉苦得用母后未来後半生的懊悔来换,她宁可一辈子被冤屈。

「母后,别傻了!我自小就被你及父王冷落,我怎麽可能会对你还有那孺慕之情,我的确是知道了凌靘瑶要送芜蔘才送,在谈役锋面前也只是演戏,那天也的确是我把凌靘瑶叫来靖翠殿,因为我看准了她不会老实去跟你们说我骗了所有人……」

「够了!」凌王后愤怒的打断了凌烨姬的话,奔上前去抱住了凌烨姬,痛心的掉着眼泪。

「母后,快放开我,我身上脏!」

「这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我的孩子!你怎麽这麽傻,都要死了还不为自己平反?你是担心母后自责一生,所以故意说这种狠话的是吧!」

纪谨绍在一旁看着,只是仰起头抑止了自己的眼泪,现在王宫里人人都在说凌烨姬是一个无情冷血弑亲的公主,但为什麽这一些,在纪谨绍的眼里都看不见?

「母后……」

「你真怨母后是吧!好啊!母后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你便释怀了!」凌王后奔到狱卒的身边,想抢下狱卒的配刀,狱卒大惊,死命的抓了住。

「王后!不可啊!」

「母后!不要这样!我承认!我承认好不好?你全猜对了,全对了!」

「烨儿……」凌王后这才放开狱卒的刀,又回到了凌烨姬的身边搂住了她:「我的烨儿,都是母后的错!无法保护你,才让你走上了这条路。」

凌烨姬也掉下了泪水,足够了,她一生渴望的亲情,能在最後一刻得到,她满足了:「母后……失败了就是败了,我无话可说,但最後烨儿有一个请求,请母后帮我,也帮自己。」

「什麽事?只要你说,我都帮你。」凌王后微推开了凌烨姬,拿起丝绢拭去自己的眼泪,也轻轻拭去了凌烨姬的。

「我告诉母后软骨散的解药在哪里,请母后用来跟父王交换条件,保下琌的性命。」

「烨儿!」怎是保住聿亟琌的性命,如果可以,她想保的是凌烨姬的性命啊!

「母后!你听我说,你近来的表现很明显的都是对我的不忍,这对你来说很危险,凌靘瑶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刁蛮的小公主了,她越来越有心机,总有一天会对付你的,届时,父王多疑、多忌,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对你呢?他能多心疼你多少?」

「瑶儿可能会对付我吗?」

「如果你还是她的母后,她不会,如果你是我的母后她便会,我希望母后带着解药去献给父王,说是你说服琌交出解药的,请父王饶琌一命,父王一定会问,你为什麽不是来找我要解药,要保我的命,你记得一定要回他,我做的事等同叛国,罪不容恕,但琌是受我指使的,罪不至死。还有母后,你的神情很重要,不能说得太无情,你要语气坚定,但要表现出伤痛,才能取信父王及凌靘瑶,你明白了吗?」

凌烨姬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冷静的为她谋划,这样的能为,为什麽会被视为是灾星、是惊世公主?

「烨儿,你不担心你自己,还担心我、担心聿亟琌吗?」

「这偌大的歧兰王宫,我关心的人,只剩下你们了。」

「烨儿……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凌烨姬拭去了颊边再度滑下的泪,现在的处境,是她能想着不死就不死的吗?她对凌王后说出了解药所在,那是当初为了怕需要避嫌,她也得吃软骨散时,聿亟琌预先给她的解药。

「母后,即便是要流放都好,只要保住琌的命。烨儿求您了!」凌烨姬推开了凌王后,跪伏在地,重重的对凌王后磕了三个头:「烨儿今生没有好好孝顺母后,来世,烨儿再去做母后的女儿。」

「烨儿……」

「母后,烨儿还有一个请求。」

丝绢掩口,那是凌王后想抑止自己哭出声音,因为她的哽咽,她开不了口,只能点头。

「母后,绞刑很丑的,烨儿希望母后不要去见烨儿的最後一面,请母后记忆里的烨儿,一直要是那个靖翠殿里,穿着紫金华服的公主,不要是这个沦落大牢,流着污血的罪犯,更别是那个被绞得凸眼悬舌,伏法的死囚。」

「烨儿……」

「母后,父王现在一定在搜我的寝殿,所幸我藏得很好,你快去找解药,让父王先一步找到,这计便不能用了,这计能保琌,更能保母后。」

「但我……」

「母后,快去!」

凌王后悲痛的站起身子,对於女儿临死前还想这一计要保她,她想到过去自己对她的冷漠、对她的无情,便觉得自责莫名:「孩子,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出世在帝王家,你再来当我的女儿,下一世,我会好好待你,把你当成性命一般的待你。」

「女儿……拜别母亲……」

看着凌烨姬又是伏地一叩,凌王后迈开了一步重过一步的步伐,今生她欠这个女儿的,只能来世再还。

凌王后仰起脸,领着随侍的人往靖翠殿而去,尽管泪水模糊了眼前视线,她也能无误的寻找到方向。

即便过去冷落了她,她还是知道她有个女儿在靖翠殿,如今,她的女儿……就要不在了。

才刚接近靖翠殿,果然就看见随侍保护凌王的人马驻守在外,凌王势必在靖翠殿里搜解药了。

凌王后发现自己此时竟还会笑,笑凌王一辈子机关算尽,却从没走出女儿的算计里。

而这个女儿,还是他不要的那一个。

凌王后拭去眼泪,依着凌烨姬的话,挺起了身子走进靖翠殿,就让她完成凌烨姬此生对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後一个请求。

保下聿亟琌。

即便保下聿亟琌很可能後患无穷,可这无情的歧兰国王权,她已不在乎了,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即将举目无亲,这天下是谁的,从来不是她一个弱女子所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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