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孚王将孙川和双胞胎带回驿馆,而此时太后与秀先生正在驿馆喝茶,太后一开始以为中孚王抱着的女人是倪辉晔,後来才惊觉那是失踪七年的孙川,太后追问情况,中孚王只顾着让太医诊治孙川,最後是秀先生向太后说明了一切。
「孙川原来没死,还一直跟你住在茂县!」太后目瞪口呆,她惊呼:「那、那小梅子和小竹子不就是……。」
「你的曾孙女和曾孙子。」秀先生说。
「我的天啊!我当上曾祖母了,我真的当上曾祖母了!我就觉得那俩孩子特别讨我喜欢,原来是我的曾孙。」太后期盼许久的曾孙终於出现,她高兴地蹦蹦跳跳。
「收敛一点,瞧瞧别人愁云惨雾,你这般欢喜合适吗?」秀先生望着守在房门前等消息的中孚王面如死灰,但他仍尽责安慰哭个不停的双胞胎。
「这是吓坏了吧,孩子不哭。」太后意识到此刻并非庆祝的时候,毕竟房内的孙川生死未卜,若得了曾孙,孙川却没了,那中孚王和孩子该如何面对?
「我、我要找、找阿川。」小梅子啜泣。
「娘亲在看病,逸梅再等等好吗?」中孚王搂着她说。
「爹爹,阿川会死吗?」小竹子擦去眼泪,担忧不已。
「不会的,娘亲不会死的!」中孚王语气坚定。
「不如我先带孩子们去休息吧。」太后说。
「不要,我要在这里等阿川。」
「我也是。」
小梅子和小竹子一屁股坐在门前,大人们拿他们没有办法,就随他们心意了,他们受到惊吓又大哭了一场,不久就靠着中孚王睡着了。
中孚王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模样让太后想起七年前孙川失踪後他也是如此,那时找不到孙川的屍体,中孚王还能骗自己说孙川尚在人世,这一回她不禁担心若是孙川挺不过这一关,中孚王这一生或许都无法再振作起来。
太后想写信回宫告诉其他人茂县发生的一切,但秀先生阻止了她,因为孙川和双胞胎的存在本就是皇室的秘密,万一传信途中走漏风声,事态会更麻烦,太后听了秀先生的建议,同时向随行的侍女、侍卫都下了封口令。
经过半天的治疗,太医总算替孙川处理好伤处,孙川身体素质良好,虽然受了诸多伤,庆幸避开脏器而无性命之忧,但她失血太多,需要精心调养数月,方能无虞。
中孚王听了太医的话,七上八下的心终於能放下来,双胞胎不明白太医的用词,不过看中孚王、太后和秀先生的表情,他们知道孙川不会死了。
双胞胎趁大人们和太医说话时和阿黄一起溜进房里,孙川躺在床上睡着、脸色死白,他们两个小孩和一只狗纷纷跳上床,阿黄舔了舔孙川的脸,小梅子和小竹子把阿黄拉住、让孙川能好好休息。
「太好了,阿川会呼吸。」小梅子探了孙川的鼻息,轻声说道。
「嘘,我们不要吵阿川睡觉,休息好了、身体才好得快。」
他们静静趴在孙川身旁,无论大家怎麽劝,他们都不肯离开孙川身边,中孚王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只想守在她身边。
中孚王望着孙川苍白的脸,心中满是悔恨,他错估形势、认为茂县足够安全,未想贼人神通广大,早就查到孙川母子的下落,他猜测随行之人八成有奸细,既然孙川母子的行踪已泄漏,中孚王不会再将他们留在此处,他想了想,只有带孙川他们回京城才最安全,也只有在京城中孚王才能调动人马保护孙川母子,尤其太后已知小梅子、小竹子的存在,以太后的性格,必不会放子孙在外受苦,因此回京是不可避免的,唯一的难处是不晓得孙川是否会答应?
「小梅子、小竹子,跟曾祖母去隔壁睡吧。」太后怕孩子在这里,孙川不能好好休息。
「不要,我们就要在这里陪阿川。」双胞胎钻进被子、死不出来,只有阿黄被抓下床。
「算了,随他们吧。」秀先生说:「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多年,这种时候他们不肯离开孙川是人之常情。」
「看来孙川确实很用心对待他们。」太后听闻孙川性格大大咧咧,本想她不适合带孩子,没想到双胞胎被她养得机零又活泼。
「天下父母心,我听县里的人说那年她一个人身怀六甲来到茂县,好不容易在这儿紮根,又差点难产丧命。」
「难产?」中孚王心头一揪。
「一个人生活不易,即使大肚便便也必须为生计奔波,似乎是太操劳的才导致胎儿早产,当时帮她接生的村妇说孙川花了整整三日才生下他们,孩子生下後状况一直不好、连连高烧,茂县没有大夫,她毅然决然抱着两个孩子跑去城里找大夫,这才保下他们。」
听着秀先生诉说过往,中孚王咬紧牙根,一双拳头握的死紧,他特别恨自己在孙川受苦的时候没能在她身旁陪伴,想到她一人独自面对困顿,中孚王的胸口像是被大石压住、难受得几乎窒息。
夜里,中孚王坐在床边守着孙川,小梅子有时压到孙川身上,他便轻轻移开,清晨天微亮时,孙川醒了,她一转头见到双胞胎睡得香沉,安心地露出浅笑。
「我去叫太医。」
「太医?」
孙川思路清晰,立刻明白自己的处境,中孚王像她解释为了救她,只能回到驿馆求助。
「对不起,我自作主张了。」
「无所谓了。」孙川伸手轻抚孩子的脸蛋,她唯一所求便是双胞胎健康平安。
中孚王望着虚弱的她仍心系幼子格外难受,他总认为保卫妻子是男儿之责,而他却从未尽此责任,中孚王俯下身躯、温柔搂着孙川。
「别以为我现在动不了,你就能趁机吃豆腐。」孙川声音微弱,气势却不差。
「孙川,跟我走吧,我不会再让你和孩子受到伤害。」
「……。」孙川能感受到中孚王双手微微颤抖。
「我已经失去过你们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如果我说好,你能答应我三件事吗?」
「你说。」
「第一,找出害我们的人,他们几次想杀我们,不除掉他们,我们就不能安心过日子。」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麽做。」
「第二,我不会和你回中孚王府,我想带他们回南山。」
「好,但是你不能拒绝我在孙家周围派遣护卫。」
「好。」
「那第三呢?」
「我想问你一件事,记得以前我问过你当皇位的事,你说你没兴趣,那是真的吗?」
「绝无虚言。」
「那我要你答应我,如果回去之後,就算皇上认了他们,也绝对不让他们牵扯进皇位之争。」孙川了解他们至今为止的杀身之祸都离不开立储。
「你放心,我既然不争太子之位,他们也不会与皇位有牵连。」
孙川自知无法靠一人之力保全小梅子和小竹子,这才答应随中孚王回去,双胞胎是中孚王的私生子,皇室对於血统十分讲究,不一定会让他们认祖归宗,然而万一皇室考量到後嗣不多而将双胞胎纳入族谱,小竹子就成了皇位候选人之一,那麽面临的处境就更加危险,所以孙川才会要求中孚王做出保证。
几天後,孙川的状况好了许多,她与中孚王决定和太后谈一谈,希望太后能允许不让小梅子和小竹子回归皇室,甚至帮忙阻止此事发生,他们原以为要说服太后需费一番功夫,未料太后一口答应。
「就这小事,不进族谱就不进,我才不在乎,反正他们仍旧是我的曾孙。」太后豁然地说。
「那如果皇上坚持呢?」孙川问。
「祖母能帮我们说服父亲吗?」中孚王问。
「你们觉得他会听我的吗?」太后虽是皇上生母,但皇上从小主张意识极强,太后无法左右他的决定,孙川和中孚王担心地互望了一眼。
「我倒愿意一试。」一旁喝茶的秀先生突然开口。
「舅公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中孚王认为秀先生出面的话,成功机率很高,因为皇上一向尊敬秀先生,甚至超过太后和先皇。
「当然,小梅子和小竹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略尽薄力罢了。」
「我就知道你很仗义,不枉费我常带酒给你。」孙川高兴地说。
「但我要提醒你们,这样一来不只两个孩子没了宗亲身份,容巳也很有可能与储位无缘了。」秀先生说。
「我们心意已决。」中孚王和孙川眼中没有一丝犹豫。
孙川还需休养一阵子才能启程,中孚王本打算安排太后先回宫,但太后和小梅子、小竹子玩得开心,她不愿一个人孤单上路,因此刻意留下等孙川伤势好点再一同回去。
在中孚王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孙川恢复良好,没几日已经能下床行走,可她才刚好一点,就轮到双胞胎出问题了,他们上午和太后去河边玩水,晚上就发起烧来,太后怕他们传染给孙川,只好让他们到其它房间休息,太医替他们开了药,小梅子喝完药就睡着了,而小竹子一直闹着不肯喝药,哭了一整晚。
太后和一众侍女拿小竹子没办法,直到中孚王出面,他才勉为其难喝下汤药,不过喝完药他依然哭闹,连在隔壁房间睡觉的孙川都被吵醒,她这才知道原来两个孩子生病了。
「你怎麽起来了?」中孚王抱着小竹子来回走动,他哄了半天,小竹子还是闹腾。
「把竹子给我吧。」
「可是你的伤……。」
「我没事。」
孙川硬是把孩子接过去并让那群乾站着当摆饰的侍女离开,小竹子一到她怀里就渐渐安静下来。
「还是你有办法,我刚才怎麽抱、怎麽哄,他都闹不停。」中孚王觉得抱着孩子坐在床边的孙川特别温柔,和平时给人的强势印象相去甚远。
「你才认识他几天,如果他对你和对我一样,我岂不是太失败了。」孙川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你回去休息,我来照顾他们就好。」中孚王看小竹子睡着了,不想孙川太过辛苦。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瞧。」孙川作势要将小竹子放上床,小竹子一被放平就马上惊醒且开始哭闹,孙川只好再将他抱回身上。
「他一向如此吗?」中孚王很惊讶乖巧的小竹子一病竟变得如此任性。
「我就说你不了解他们了,梅子虽然常闯祸,可是最让我头大的是竹子,他闹起别扭简直屋顶都要掀了。」
「……。」中孚王望着孙川,默默笑着。
「你笑啥?觉得我这样的人也能当人娘亲很奇怪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吗?可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怎麽选的,竟然投胎到我肚皮来,就算怀孕的时候发生一堆破事,他们还是死赖着我,到现在也一样,甩都甩不掉。」孙川听起来在抱怨,语气里却带温馨。
「你还气我那一晚的事吗?」
「你说我强暴你的事?」
「能别用这种说法吗?」中孚王很尴尬。
「算了,都过去了嘛,不就芝麻点大的事,想想我那个时候气到想杀人真的挺无聊的。」
「孙川,你变了很多。」
「变帅了?」
「是变成熟了。」孙川经历几次生死关头、担负养育子女的责任,心性上确实稳重许多。
「你是说我变老了?你年纪比我大,你才老哩,你跟我往外一站去追求小姑娘,人家肯定选我。」孙川会错意而不满反驳。
「未必,世上像你一样不爱男子的女子可不多。」中孚王笑称。
「就算追男人,我也不会输,也不打听打听我在这方圆五百里有多抢手。」
「你的意思是有人对你有不良企图吗?告诉我是谁。」孙川的话提醒了中孚王,孙川就算不是绝美,也算有点姿色,在这乡野之地怎会无人觊觎她。
「你想干啥?」
「谁敢轻薄你,我不会放过他。」中孚王难得露出凶狠的神情。
「得了吧,传出去该有人说你一个王爷仗势欺人了,再说,我像是会乖乖被欺负的人吗?不用你出手,我自己早就揍扁他们了。」
「这麽说果然有人对你不敬。」中孚王眼中透着杀气。
「你这麽较真做啥?你又不是小孩,别耍脾气了。」
尽管孙川这麽说,中孚王依旧无法忍受有人轻薄孙川,於是他派了侍卫暗中调查,最後瞒着孙川把那些色慾薰心的小人全教训了一顿。
孙川在驿馆休养期间,中孚王曾带着小梅子和小竹子回家收拾行李,虽说京城什麽都有,仍有些东西是具有纪念意义的,同时中孚王也一一拜访茂县那群对孙川母子照顾万分的居民并赏了一些银两作为谢礼,孙川未向任何人提起双胞胎生父的身份,即便有人问起,她也避而不答,因此大家都偷偷猜测双胞胎是私生子,而今出现了一名仪表堂堂、出手阔绰的贵公子声称是双胞胎的父亲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中孚王在和茂县居民接触时,从他们口中听闻了许多孙川母子这些年的经历,有让人会心一笑的打闹事蹟,也有让人心疼的苦难故事,可无论遭遇何事,孙川总凭着无比坚毅的战斗力克服了一切。
「你颇有人望的。」中孚王对正在大口吃肉包的孙川说。
「人望?」中孚王没来由的一句话使孙川摸不着头脑。
「我这几天去拜访茂县几护人家,他们听说我是逸梅和静竹的父亲後,每个人都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对你好,才不枉你辛苦养育孩子。」
「那些家伙就是罗嗦,不过人倒是挺不错的。」孙川在外这段日子深刻体会到出外靠朋友是多麽重要,她很感念茂县的人对她的帮助。
「回京城前,我再陪你去与她们辞行。」
「不必了。」孙川若有所思地放下包子。
「为何?」
「我不擅长和人道别,而且你也帮忙致谢过,我就不去了。」
「你是不舍得这块土地的人和物吧?」
「这里挺好,我打算将来再回茂县养老。」
「好,到时我陪你一起回来。」中孚王亦喜欢茂县的宁静与无争。
「啥意思?你讹上我了是吧?甩不掉了是吧?」
「是,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甩掉我。」中孚王眼神专注而认真。
「你就这麽喜欢我?」
「是。」
「……。」孙川上下打量着中孚王,心中打着算盘。
「你在想什麽?」
「我想通了再告诉你。」
孙川伤口恢复良好,预计再过几日就能启程,太后有点担心赶不上豫王妃临盆之日,不过又不敢贸然上路,只能依照太医指示给孙川多点时日休养。
小梅子和小竹子趁着这段时间向中孚王学骑马,他们两人箭术和拳脚功夫同年龄的孩子仅能望其项背,可惜的是他们不会骑马,现在正好弥补了这个缺点。
小梅子和小竹子素来学习力强,小梅子胆大又不怕摔,凭着一股傻劲制服了比她大上几十倍的马,小竹子细心记下中孚王的指导并观察中孚王的骑马方式,很快就如法炮制了。
「不愧是我曾孙,就是聪明。」太后和秀先生、孙川在廊下一边喝茶、一边看中孚王他们骑马。
「又是茶,我啥时能喝酒?」孙川已经禁酒一个多月了。
「你乖,等伤好全了就能饮酒了。」秀先生哄她说。
「这样乾坐着太无趣了,我也要去骑马。」孙川刚站起来,太后和秀先生一人一边拉住她。
「别闹,要是再摔伤怎麽办?」秀先生说。
「是呀,快点乖乖坐下。」太后说。
「那我练练射箭?」
「不行。」秀先生和太后异口同声。
孙川没得玩,於是意兴阑珊回房去睡午觉了,她睡醒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双脚丫子,小梅子正横躺在孙川肚子上睡觉,小竹子也在她边上睡着,孙川把小梅子搬开,刚下床,中孚王就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我想你也该醒了,喝药吧。」
「拿来。」孙川忍着苦涩、一口饮尽。
「吃块蜜饯吧。」中孚王从怀中掏出一包点心。
「好酸。」孙川吃了颗话梅,脸皱成一团。
「这麽酸?我试试。」中孚王嚐了一颗,觉得不怎麽酸。
「吃太少啦,全部吃下去。」
孙川掐着中孚王下巴,往他嘴里塞满了话梅,中孚王受不了酸味,马上吐出来,孙川恶作剧成功而笑开怀,中孚王想倒水喝,水壶却空了,他急忙站起要往厨房拿水,但不慎让椅脚绊了一下,孙川灵活地从旁搂住他的腰、免於他摔跤的下场。
「急成这样,没事吧?」孙川脸上还挂着笑容。
中孚王看着孙川真切的笑脸,一时压抑不住炙热的情感,孙川才放开中孚王,竟反而被他拥入怀中,孙川本要抬头骂人,一和中孚王四目相交,她便被中孚王深邃的眼眸看得说不出话,中孚王低头吻上孙川的唇,孙川惊讶之余只感觉唇齿间传来话梅的酸甜味道。
中孚王的吻时而激烈、时而温柔,孙川反常地没有拒绝,时不时还会有所回应。
「为何不推开我?」中孚王很意外孙川如此顺从。
「我想想,我先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你。」孙川一脸茫然。
「上回你也这样说,你究竟在思索什麽?」
「说了想清楚再告诉你了,好了,你出去吧。」
中孚王被推出门外,纵使他尚未得到孙川情感上的回覆,但今晚的拥吻对中孚王意义非凡,孙川不再拒绝他,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好转,这是否表示他有机会得到孙川的爱情,中孚王不禁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