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帝有情(完) — 番外:相見時難別亦難(上)

我是一只在忘川徘徊的灵狐,这里长年下雪,冰冷刺骨,但我并不畏寒,反而更喜欢在雪上打滚。我是孟婆养的狐狸,她说,芙蓉如红尘,经历世间冷暖、沧桑,最後超然脱俗。愿我一世长安,便唤「蓉安」。

雪中,有一人是那样的不食人间烟火,据说他跟佛打了个赌,在这里等待七世,若第七世他依然爱着那名女子,那麽佛就许他们三生的长相厮守。

他的名字叫踏雪,总是一身白衣,长发随意散落在後,笑起来时三分淡雅、三分温和、三分恬淡,最後一分,是凄苦。

那苦化在眼底,只要触及他的目光,就可以深刻的感受到。

第一世,那女子从前而过,他的双眼盛满心痛,他无法唤她、碰她,只能眼睁睁看她喝下孟婆汤忘记他,轮回转世。

那一世,我躲在一旁的梅花树旁,在忘川畔边,默默看待一切。

第二世,他坐在畔边等待,那女子在他面前无视走过,早就不认识他。对她而言,她的最爱已不是他,她的泪水也不再为他而流。他拿起一壶酒,坐在树下,饮下一口又一口,喝得又猛又急,直到醉了、茫了,才无声落泪。

那一世,我在树上静静看着,像抹影子,如影随形地守在他身侧。他饮酒而泣,那样无助,最後靠在我身上睡去。我让雪花擦去他眼角的泪水,由衷希望下一世,他可以不要再如此哀恸。

第三世,她又来了,但这次他只是静静目送她走过那座桥,再无前两世那般撕心裂肺。

那一世,我化作人形与他初见,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很高兴有人能与他对谈。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说笑,一切都是如此地宁静美好。

第四世,那女子又来,这一世的她似乎过得并不好,很是憔悴,想跳下奈何桥自尽。孟婆将她拦下,说了几句话之後,女子才心甘情愿地喝下孟婆汤,轮回转世。

那一世,我好奇地问:「为何不去追她?」踏雪笑了笑,答:「你不懂。」我不懂,但我何必懂?孟婆告诉我红尘世世我不需要去管,所以我没继续问下去。但看着踏雪的眼神,似乎,不再有眷恋了。

第五世,女子停了下来,不想往前走。孟婆慢慢走上前,用那一贯的方式劝女子喝下那碗汤。

孟婆说:「每个人活着的时候,会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而落泪,而那些泪水有饱含你对你一生挚爱所流下的泪,你喝下这碗汤,也就等同於喝下了你对他的爱。」

她终於愿意喝下,再一次进入人间。孟婆那番话,被我记在心上。

那一世,我一人目送女子离去後,随便走走,看着踏雪朝我走来,把我头上的白雪拍掉,脸上的笑带着一贯的温柔。我打趣他该不会是移情别恋,而他只是含笑,什麽也不说。我眨眨眼,又拉着他说了一堆刚刚发生的事,他静静聆听,并没有打断我,依我说下去。

那一刻,我才明白什麽是岁月静好,这样的平静,让我开始讨厌女子的出现,原因为何,我怎麽样也想不明白。

第六世,我得知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原来踏雪原是天上皇子七天战神,为了报答上次神魔大战受伤时被救的恩情才入了轮回,不料动了真情,终是无果。我问踏雪,他说确有其事,但他的眼眸看那女子走过奈何桥时,眼中一丝波澜也没有。

我好奇,问踏雪爱一个人是这麽容易变质的事吗?踏雪跟我说,曾有个人,跟他说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愿意毫无保留的去爱对方,他说他会证明给那个人看,所以入了轮回。只是找错人,爱错人,他们错过很多辈子。

我听得一脸茫然,而踏雪浅浅一笑,仍是那样温柔地凝视着我,眼底有了眷恋、有了我不明白的思绪。

第七世,我突然忧郁了起来,等女子这世过完,踏雪终於可以和那名她换得三生的幸福。但他没有说话,看完女子入了轮回之後,与我辞别在忘川河畔。

最後见面时,我问他:「你还会再回来吗?」

他对我笑,笑的很痛,终究是没回答我,慢慢走远了。

雪仍在下,又一年花开,我跑去偷翻判官的生死簿,得知他转世是仙人,叫「秦焱」。

孟婆朝我走来,我问孟婆说我能不能去找踏雪,我好想他。

孟婆沉默地望着我,叹道:「蓉安,当初你来这里找我是为了要忘记情,如今却又想去懂,这是何苦?」

「可是孟婆,蓉安控制不了。」我记不得从前,只记得初见踏雪时,那悸动瞬间的灿烂。

孟婆又叹了一口气,语气依旧温柔:「好,我让你去懂,但你只有两世,两世过後,你得回来忘川畔边继续待着。」孟婆的双眼很平静,那双眼,看过太多生离死别,爱恨情仇。只是对我,有着一丝牵挂在。

孟婆细细抚摸我的肚子,我开口应好,便慢慢陷入沉睡。孟婆对我而言,就是母亲吧……她温柔地咏唱诗歌,让我逐渐化为一缕魂魄。

原来轮回转世,是这般的温暖安详。

两世,我只有两世的机会能够见到踏雪。

梦中,我想起初见踏雪时,他在漫天飞雪中凝视我的样子。

那眼神是如此纯净、安稳,看得我也醉了。

我想念他,很想念他,想念踏雪替我顺毛时候的样子。

所谓的红尘情事,究竟是什麽?

或许也只有去经历过、了解後,才会知晓吧。

所谓情之一字,不过是你我之间,最温柔的离别。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