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湛白与小芙走在前头,南宫陵博一直保持五步距离跟着两人。
终於,在距离小芙家小半盏茶时间,她扯扯秦湛白的衣服,张着慌忙神情开口。
「大哥哥,後面有一个很可怕的人一直跟着我们,你可以打跑他吗?」小芙眼神透出紧张,她一直以为南宫陵博是官府派来的坏人。
打跑南宫陵博?秦湛白忍不住想笑。
小芙年纪还小不明白,或者该说一般百姓不清楚,放眼天下,南宫陵博武功早已攀上顶端地登峰造极,除了他自己愿意离开,没人能主宰他的留下或离去。
秦湛白朝小芙摇了摇头,双脚站定转首望着南宫陵博。
南宫陵博见秦湛白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依旧保持五步距离,双手负後看向秦湛白,颇有等他发落的感觉。
秦湛白面无表情朝南宫陵博勾手,像叫狗儿般示意他近身。
南宫陵博一点也不在意秦湛白的无礼,扬起一边眉头跨开稳重步伐往秦湛白与小芙身侧走近。
小芙见身型高大的南宫陵博沉着一张脸,黑色宽袍垂在健壮身躯上,墨黑长发随他行走间缓缓飘荡,一步、一步踩踏稳重步伐宛若阎王临世朝两人逼近,吓得小芙躲在秦湛白身後瑟瑟发抖。
「怎麽?」南宫陵博双手负後站在秦湛白跟前。
秦湛白垂眸看了身侧的小芙一眼。
「要我看孩子干嘛?」南宫陵博不解。
秦湛白望了南宫陵博,扬起一边眉头。你吓着她了!
吓着她?我做了什麽?南宫陵博浅浅蹙眉。
你说呢?秦湛白勾起左侧嘴角。
南宫陵博叹了口气,就算蹲下身还是得睥睨像落水小狗般抖得不可思议的小芙,用他自认最温柔口气和缓说话,「我跟湛白是旧识,我不是坏人。」
「湛白?湛白是什麽?」小芙看南宫陵博没想像中恐怖,虽两只手抓着秦湛白的衣摆,但总算敢探出头看向南宫陵博。
「湛白是他的名字。」南宫陵博用食指比着秦湛白。
「大哥哥,原来你叫做湛白,好奇怪的名字。」小芙拉拉秦湛白的手笑着说话。
秦湛白低首,薄唇微乎其微勾起。
「今天晚上我可以住你家吗?」南宫陵博又开口。
小芙看回南宫陵博,小小脸上有着大大诧异,「连黑色大哥哥也跟哥哥一样没有家吗?」
黑色大哥哥?南宫陵博哑然。
「我有家。」南宫陵博冷冷开口。
「大哥哥说他没有家,要不你家也让大哥哥住一下嘛!不然大哥哥好可怜!」小芙瘪嘴看向南宫陵博。
南宫陵博轻扬眉头,缓缓起身看着秦湛白。
「没想到你竟学会说谎。」南宫陵博冷冷开口。
秦湛白清澈眸光没有波澜,直勾勾睨向南宫陵博。
「我以为,你至少认为自己还有个家。」南宫陵博明知不需跟秦湛白争辩这些,但他却怒火中烧。
其实南宫陵博一直清楚,胸中郁闷的火焰并非来自秦湛白的冷然与决绝,他愤怒的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能好到让秦湛白将他摆在第一位。
这令南宫陵博无法原谅自己。
秦湛白撇开眼,不想看南宫陵博。
懂南宫陵博如秦湛白,当然晓得南宫陵博定痛得椎心刺骨,秦湛白也晓得,他爱南宫陵博多深,南宫陵博对他的爱就有多深,甚至比他的爱要来得绵远长久。
但就算七个月後,秦湛白再见南宫陵博,他依旧拥着泰然间扭转山河之势。
南宫陵博狭长双眸,夹杂九分冷然与为秦湛白的一分炙热眸光,高挺鼻梁下总在见秦湛白时保持轻浅弧度,总让秦湛白感受,全天下他是他最特别的存在。
南宫陵博优美的颈项凸起喉头,在说话时轻轻颤动,举手投足间若有似无露出凹陷锁骨,甚至骨结分明的修长手指,与举手时衣袍缓缓滑落露出手肘,无论哪一样,都令秦湛白着迷其中。
但怎麽能够!
他秦湛白怎麽能轻而易举沦陷在南宫陵博为他多费点心、多露出一些关怀情绪,就放下所有他曾做过,打入十八层地狱都不足弥补的恶事?
见南宫陵博虽对他说话与往常不同,带点小心翼翼与坦忑不安,让秦湛白直觉得,在皇宫内苑高高在上、一呼百诺的南宫陵博,面对失去所有的他,竟会像个孩子,怕他生气般战战兢兢,就让秦湛白觉得好笑……
……又好感动!
「湛白,你看我。」南宫陵博探手想捏秦湛白的下颚,逼迫他望向自己。
秦湛白不客气打掉南宫陵博的大掌,冷然瞪视南宫陵博。
眼前这个男人,过去为他编织多少以情慾为网,纵横交缠而成的美梦,一场秦湛白想忘,却怎麽也忘不掉的美梦。
秦湛白恨南宫陵博对自己的百般呵护,更恨自己对南宫陵博的刻骨铭心,让秦湛白想恨,却怎麽也做不到!
「湛白,若你继续生我的气,我能理解,但湛白,今夜让我留在你身侧好吗?,下回再见,不知已是何时。」南宫陵博收回泛红的手,口吻虽轻,却能让秦湛白轻而易举地听见他的渴求。
秦湛白扬眉。什麽意思?
南宫陵博扯着嘴,扬扬眉头。字面上的意思。
这时,小芙拉拉秦湛白的衣摆,仰起小脸笑着说话,「大哥哥,就让黑哥哥住一晚嘛!小芙和爷爷都不会在意的。」
秦湛白面无表情看着小芙,倒是南宫陵博用对孩子不太熟练的温柔笑靥,探手摸摸小芙的头顶。
「小芙,谢谢你,今夜我会不客气住下。」
秦湛白望向南宫陵博,他还是第一次见南宫陵博对孩子如此友善,令他感到一阵惊奇,却也有着一股说不上的熟悉感受。
一股貌似许久没感受过的……快乐。
小小村庄七个月前来了一头白发,有张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玉公子後,这回又迎来高大挺拔的严肃男子,让小村庄的农人们全都好奇围在村长家,贪看两张美颜。
秦湛白早已习惯村人总对他露出观看奇珍异兽的眼神,倒是南宫陵博一直无法习惯,人们敢用直勾勾眼睛,盯着自己瞧的状况。
毕竟在皇宫里甚至军营内,众人总不敢直视权倾朝野的皇爷,所以他是第一次知道,被一群人用千万只眼瞅着是什麽感觉。
这种感觉,挺怪的!但南宫陵博为秦湛白忍了下来。
夜里,南宫陵博无法拒绝,其实也是秦湛白不许他拒绝,他接受大夥一家一菜的提议,在村长家外头的空地摆了好大一桌菜。
南宫陵博冷眼看村民们开心谈天说地,还毫无规矩地夹菜放入他碗中,甚至还有壮汉逼他饮酒,这在过去,除了秦湛白外,从未有人胆敢对南宫陵博如此放肆。
这种感觉,挺恼火的!但南宫陵博为了秦湛白忍了下来。
总算送走所有村民,南宫陵博跟在秦湛白身後,来到无人的小溪旁就着五月冰凉的溪水沐浴。
满天星空下,南宫陵博裸身坐在溪里的石头上,贪看秦湛白不着寸缕,在他伸手可及处,冰凉溪水掩至他窄薄却强健的腰际,雪色肌肤像织锦覆盖在结实胸膛上,轮廓分明地於月色下闪闪发出耀眼光芒。
两百多个日子,南宫陵博或亲眼或从旁人口中知晓,秦湛白的生活十分朴实与平凡,弃剑改以拿锄头垦地,往往从清晨工作至日落,总只换得粗糙三餐与几枚铜钱,跟过去一掷千金、锦衣玉食的秦湛白截然不同。
但日日的阳光曝晒、夜夜的小溪沐浴,秦湛白依旧保有盛世美颜,虽已不再嫣然笑着,却如冷艳牡丹令南宫陵博痴迷。
浅色肌肤不因日晒变黑,依然如雪,仿如不染尘埃的高山蔼雪,纯粹又纯净,美得令南宫陵博崇敬中心生向往。
秦湛白将身躯没入水面,再起身白发已湿透,贴在轮廓分明的胸膛上,如珍珠的水滴洒在秦湛白卷翘睫毛上,剩余湿意从额头蜿蜒而下,滑过他的鼻尖、他的薄唇,最後聚集在下颚後滑落,穿过修长颈项与分明的胸膛肌理,最终落入水面与溪水再次融合。
银白月光打在秦湛白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微微张嘴、轻轻蹙眉,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美得像幅画、如翩然仙人,更是南宫陵博一生所求。
南宫陵博望着秦湛白裸身,一瞬也不瞬地欣赏凝聚天底下最美好事物於一身的绝艳身型,直到秦湛白浅色眸子流转至南宫陵博身上,他才收敛眸光与秦湛白对视。
「你是怎麽回事?」秦湛白总算又肯开口。
南宫陵博扬眉不解。
秦湛白缓步朝南宫陵博走来,每走一步,划过流动溪水,直搅南宫陵博奔腾心湖。
当秦湛白与南宫陵博相距不到半步,秦湛白停下前进动作,低眸瞅视悠然坐在石头上的南宫陵博。
秦湛白修长指头缓缓地、轻轻地划过南宫陵博胸膛上,一道从右肩头划过锁骨直达左腰的深色口子。
南宫陵博垂眸,随秦湛白的指尖挪动视线,当他感受秦湛白略低的体温碰触他的皮肤,一阵火热暖意从心坎猛烈爆发,燃烧着他的周身,让薄唇轻浅地掀起。
「这是什麽伤?」秦湛白又再开口。
南宫陵博抬眸,朝秦湛白咧嘴,低沉嗓音努力克制全然的喜悦,「湛白,你总是关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