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CaféHouse的木门被推开，新放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上前：「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唐美女，一位。」武天曌扬着嘴角：「我可以坐吧台吗？」
「难道我说不行，你就真的不会去坐吗？」
「当然不会啦。」他熟门熟路地坐过去。
现在是下午茶时间，虽然说已经是暑假，依旧很少人会选这个时间来消费。会在这时候来的，若非还没吃午餐或要早点吃晚餐，就是来消磨时间的。
我回到我的吧台小天堂，顺便问：「武天曌，你要喝什麽吗？」
「嗯…可可冰沙一杯吧。」他一边点，一边从背包内取出数学复习讲义和眼镜盒。
「知道了。」我从杯架上取了一个高脚杯。
耳边除了机器发出的声音外，吧台这里显得十分安静。末了，我拿着鲜奶油，在冰沙表面挤了一坨，放到托盘上。「你的，做好了。」
「谢啦，唐美女。」他接过去，吸管插入冰沙内。「欸，你要不要一起读？」
我洗一下手，再从杯架上拿一个杯子下来，准备弄一杯冰可可。「不用你邀请，我也会自己坐下来读书。」我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叠书：「没看见吗？」
「也是，唐美女读书似乎完全不需要人担心呐。难怪这次勇夺校排第一。」
我瞅了他一眼：「你这次模拟考是在干嘛？一下子掉到班排第三，段考你也是苦叫连连。」在期末考前两周，是二年级的最後一次模拟考，我和前两次的分数差不多，但武天曌却比前一次足足少了十分，班排一下子掉到第三，校排更是不用提。
「啊，那个啊……」他短短的沉默一秒，随後问：「你复习讲义写得怎麽样了？」
「每一科都写了半本。你怎麽样？」
他瞠目结舌：「现在才放五天假，你就写了那麽多？」
「我说啊，那是你自己动作太慢的缘故吧？明明就是寒假的时候发的，我那是第二本都写了半本。你到底有多混啊？难怪这次才五十九分，下次会不会变成四十九啊？」
他似乎被我激到了，激动地起身：「听好了，我会在这个礼拜把数学讲义全部写完的！」
我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一个礼拜？你真的可以吗？」
「绝对可以！」他目光坚定。
「嗯？那如果你完成不了呢？」
「我要是一个礼拜没有写完，我就请你吃饭！」
我满脸笑意：「好啊，要是你一个礼拜没有写完整本数学讲义的话，就要请我吃饭。这是你自己说的哦。」
他肯定地点头，「哼，我要是写完的话，就是你要请我哦。」
「可以啊。」我耸耸肩。刚刚有看到，他整本都几乎是空白的，大概就只有写过前面几页吧。他要一个礼拜写完？哈哈，怎麽可能。
看着我笃定的脸，他改口：「一个礼拜好像太难了，两个礼拜好不好？」
就算两个礼拜也不可能，放心吧。「我无所谓啊，不过，如果是两个礼拜的话，就请我吃两顿吧。」
武天曌充满信心地拍着胸脯：「没有问题。但如果我写完，就要好好请我吃饭哦！手作或在外面吃饭我都可以哦。」
「是吗？你就自己好好加油吧，两个礼拜後见。」我坐下来，打开历史科讲义。
「咦？唐美女好残忍！那麽急着赶我走吗？」他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我侧目：「掰掰。」反正他又不会真的离开。
「呜呜……」发出哭泣般的两声後，他就静静地不说话。微微觑了他一眼，果然进入读书状态了。
安静了几分钟後，他突然问：「你大学想考哪里？」
顿了一下，我才缓缓回答：「在台湾的话，最好的目标当然是台大，没有台大最好也要上清交成。但我不知道我妈有没有考虑让我去国外读书。总之，就是好好读书就对了。」
他语带困惑：「你没有什麽想读的科系吗？我以为你一直以来维持好成绩，是因为有什麽目标之类的。」
「没目标就不能努力读书吗？」我受不了地白他一眼。但是，的确，我从来就没有什麽特别的目标。真要说为什麽如此努力争取高分，也是基於一种想符合他人期待的心态。而以往和今後的路要怎麽走，我也一向是遵从妈妈的安排，没有任何主见。至少都不是什麽不好的安排，我也没有抵抗的想法。
他停了一下，用无比认真的声音问：「你觉得，现实和梦想，哪个重要？」
「怎麽说？」难得他有那麽认真的时候。
「想做的事，和必须要做的事，你会选哪一个？」
我淡淡地说出心中的答案：「必须要做的事。」
「必…须要做的事吗……？」他的口气有一种屈服与失望。
「先做好必须要做的事，剩下的时间不就能做想做的事了吗？」我反问，进一步说明：「一个有能力的人，是先完成自己的本分，但不代表他只能完成本分，反之，他还能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出来、在自己的领域活跃。你有想做的事情，当然也能完成，不是吗？」
「……倒是。谢谢你。」他一扫阴霾，似乎又重新有了方向。
我好奇：「你刚才都问了我的，那你呢？」
他单手撑下巴：「如果说本分的话，当然是准备接下老爸的位置；要说想做的事的话……」他问我：「我去年送你的礼服还在吗？」
说到那个礼服我就有些不舒服：「是啊，真是多亏你的眼力。」
「其实，那是我自己做的。」
我讶异地瞠大眼：「做的？我以为是买的。」
「还有我前年不是送你一套衣服？」
「那个不是你自己要穿的？」我古怪的看着他。
「是送你的！送的！」他特别强调「送的」两个字。「听好了，我那个是搭配训练，而上次做的那件礼服也是练习之一。」
「没想道你的女红很厉害啊……娶你为夫人应该比较适合。」不过我真的没有想过，那是他自己做的。「所以，你想做的事情，是服装设计吗？」
「完全正确。」他灿烂地笑。
「翊优，过来一下。」某天晚上，坐在沙发上的妈妈把我叫过去。
「什麽？」我坐到她旁边。
「妈妈问你哦，你之後有什麽打算吗？」
我耸肩：「还能怎麽办呢？考好一点，上台大，之後找工作。」
她叹气：「都没有什麽想法吗？」
「呃，你有什麽建议吗？」
她帮我分析：「我想了想，还是让你读商学比较好。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是最有可能接下伯父位置的人。」
我蹙眉：「我？为什麽？」
「因为你伯父他晚婚啊，旼晗和旼妍现在都才国中。你叔叔和姑姑本身就比爸爸还小二十岁，你出生的时候他们才十岁。你姑姑到现在还没结婚，你婶婶怀孕还不到五个月，现在能继承的就只有你了。」
的确，堂弟堂妹其实和唐翊嘉、唐翊轩差不多大，叔叔和姑姑又年纪太小，这麽说起来…接班人似乎真的非我莫属。我乾笑：「伯父还那麽年轻，没有问题的啦。」
妈妈摇头：「上次他才在和你爸抱怨而已。不过，学商对你来说的确是比较好的选择，一方面可以准备你伯父的工作，另一方面在我们家的咖啡厅帮忙也很有用。」她看起来已经打好如意算盘了。
「也是啦，那我到时候看看商学需要注重哪些科目。」我默默在心中记下一笔。
她又补充：「还有，你有没有兴趣去美国读书？」
「留学？但很贵吧？」
她不介意地摆手：「你爸好歹也有唐氏集团六分之一的股份，让你留学的钱还是有的。不过不会那麽便宜你，你就算去留学，也要打工赚学费，知道吗？」
我点点头。「那要准备些什麽？」
的确，从小到大，我就是这样接受妈妈的每一个想法。却从来没有什麽不满，或反抗。为什麽呢？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过，对我来说，只要结果是好的，接受也没有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