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祯的急性卵巢炎已经吃了三天抗生素後,她自觉好了许多,只待回诊确认。
预计回诊当天,工作室楼下的饮品店开张了。店名为『4895』,专卖咖啡,据说数字来自於高瑾卫大姊创业前在业界打滚的资历总和。经过开张前的宣传,及本店的名气跟开张优惠,何祯上班时,楼下已大排长龙。
她从蜿蜒的人潮中穿过时,忽觉衣服被扯了一下,何祯一顿,停住了脚步,抬眼看向那个她刚经过的那个人,那是个理着平头的男人,双手都插着口袋,何祯还没说话,对方就大声嚷嚷:「喂,干甚麽,你要插队?!」
她没答话,伸手捞了捞口袋,果不其然,她的手机掉了。
何祯淡然地回答:「我没有要插队,你刚才扯了我的衣服。」
那人依旧恶声恶气:「没有要插队就滚。」
「我的零钱包掉了。」
「掉了甘我屁事?!」
「拿来。」何祯伸手。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已经引起排队人潮的注目,被她索要钱包的男人神色变化,脸色难看,大声嚷嚷:「妈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含血喷人啊!」
「你扯了我的衣服,我钱包就不见了,一定是你拿走的!」
两人的争执让附近的人自发让出一块小空地,男人坚持自己没拿,骂何祯神经病,她神色不变只是坚持是对方拿走了,敢的话就掏出自己的东西让她查看,要不她就报警。
不到几句话,『4895』的店长就来了,她不认识这位店长,可对方看着文质彬彬,戴着一副眼镜,莫约30岁左右的年纪。男人指着何祯恶声恶气,何祯只是简单告诉她自己被扯了一下,发现钱包掉了。
店长听完,客气的询问了排在男人後头的客人是否有看到事情经过,那人说自己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前头的客人也说没注意。店长又问了何祯东西是否被放在其他口袋或包包,何祯迟疑了一番,表现出有些不确定,她说:「抱歉,可以跟你借手机吗?我打给家人。也许掉在家里了。」
那人点了点头,掏出手机,何祯按了自己的号码,在那个男人口袋铃声一响的同时,何祯指着男人大喊小偷,那人脸色大变,转头就跑,排队的人潮汹涌,男人没能跑多远,就被几个热心的群众制服。
手机没多久就顺利拿回来了,可警察一来,何祯也得去作笔录。等她终於回工作室,已经将近早上十点。要往楼上走,却被那位店长叫住了:「你也在这上班?」
她低声回答:「嗯,早上谢谢你。」
「不会,临危不乱,挺令人佩服的。」
何祯本性排外,对陌生人她多半没甚麽表情,虽说店长帮过她,依然是淡淡的:「还好,运气好而已。没事的话,我已经迟到一阵子了。」
「喔喔,」那人会意点了点头,却还是让她等等,不多时,拿了一杯咖啡给她,热情的说:「压压惊吧,我们家拿铁,可是招牌。」
她没有领那份热情:「……不好意思,我还是付钱吧。」何祯坚持之下,付了那杯咖啡钱,才往楼上走。
等她进了办公室,里头只有高瑾卫,他讲完电话,滑着椅子过来咧嘴笑道:「怎麽,没遇到我们千哥?」
何祯被他问得一愣:「甚麽?」
「唔,他出去一阵子了,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没有。」她摇着头,高瑾卫却是饶有兴致的摆弄她桌上的咖啡杯:「你还排甚麽队?想喝我打电话下去就好了。」
「店长塞给我的。」等解释了前因後果,对方啧啧啧的说:「听我大姊说,这位在分店长间的人气也是很高的。」
「长得是不错。」
听了她随口的评论,高瑾卫夸张的瞪眼看她,才要说话,楼梯传来脚步声,他气音说了声:「你啊,我千哥听了要吃醋喔。」
何祯才不信高瑾卫的话。
薛闵谦进来时,高瑾卫推着椅子回位子上。
他与她对上眼时,开口问了一句:「没事了吗?」
「嗯,交代清楚就回来了。」她刚才打电话进工作室时,是高瑾卫接的,她只是大致说了几句,因而此时又花了些时间跟他们解释前因後果,高瑾卫不改作风,啧啧了两声:「这才几步路就出事,我看下次要找人一起上班才妥当。」
「哪那麽严重。」何祯说。
高瑾卫摊了摊手,挤眉弄眼:「妹子,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看这里可有现成的两个护花使者,来吧来吧,给我们单身狗一个机会。」
「老板,你这叫骚扰。」她毫不留情地吐嘈。高瑾卫耍宝了半天,薛闵谦也没跟着他们玩笑,键盘发出一连串搭搭搭的敲击声。
「何祯,你看一下,昨天说需要调适的介面是这个?」
她移动椅子靠过去,看她萤幕上的介面,那是她目前负责设计的产品介绍主页,框架不知怎的一直显示错误,昨天薛闵谦说了今天要帮他看看。何祯指着萤幕上框架错置处:「就是这里,你看,分割一直显示不出来。」
薛闵谦拉出网页原始码,查询了起来,他找到框架的编码,研究後,指着一处段落:「应该是这个指令的问题。」
他顺手调整了几个字母,又测试了一下,问题就解决了。何祯喜形於色,抿着笑跟他道谢。
他们的座位就在隔壁,为了看电脑,她也坐得近,可薛闵谦就只简单「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就自顾自的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呆子……何祯默默回到自己的位子,颇有俏脸作给瞎子看的郁闷感。
各自进入工作状况的室内既是安静,又是充满细小声音的,薛闵谦有些不专心,事实上他今天一直无法专心。究其原因,应该是高瑾卫说何祯上班遇到小偷时就开始了。
高瑾卫说她来电时已经准备去警局,工作室就在楼上,可何祯自己处理了事件,只是打电话上来通知了她会晚到。
薛闵谦心里有些挂着何祯的事,藉口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楼下人声鼎沸,他到便利商店晃了一圈。走回来时,正好看见何祯被叫住的那一幕,她穿着一件雪纺衬衫,搭针织外套,中长银灰圆裙,正表情淡然的对店长说话。
薛闵谦鬼使神差的没有喊她。何祯没发现他,他就在附近观察。店长热情的塞了杯咖啡给她,她推了推,坚持买单,两人对话结束後,何祯独自上楼。薛闵谦靠着墙,他不禁回想起何祯跟店长说话时的神态,他好像不曾见过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一直觉得她是温然大方好相处的,可会不会只是他的错觉,这才是何祯面对外人的样子。当然,内外之别,人之常情,不是甚麽大事,可偶然窥见了他在她心底位置的分野,薛闵谦抹不去一丝奇异的感觉。
上了楼,听高瑾卫不着调的调笑,薛闵谦默默的把公司网页拉了出来,找了理由便将何祯的注意力拉向自己,他有些刻意,但说实话,他又无法不注意何祯道谢时的灿然的笑容。
他想起昨日跟Lisa讨论到的那首歌,是一首日系风格的曲调,连续滚动的音符,琴曲悠扬,情思恍若春日灿烂,鸟语花香,春日多变,转调高音倾诉别愁,如同一卷烂漫的浮世绘卷。
如同歌词所说,他逃不开,也解不了,这尘俗的庸人自扰。
下午约外包商电话会议,讨论系统整合问题,一个多小时会议结束後没多久,楼下传来喧闹的声音。探头是看不见人,但那位店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了上来,庆祝本店开幕举办小抽奖活动,参加活动,可获得赠品。
「赠品是甚麽?」何祯歪头问高瑾卫,他咧嘴笑道:「礼卷、随行杯、折价卷。」
可不就是让他们再来消费麽?「商人啊,真了不起。」何祯赞叹。
「嘿嘿,要去玩吗?咱们来个黑箱作业如何?」
何祯倚着窗户边:「老板,老是这样,可洗不白了。」
高瑾卫耍无赖:「我本来就是黑的。」
她笑了笑,对着薛闵谦:「闵谦快管管你室友。」
薛闵谦还对着电脑,但是笑了起来:「他就是个无赖。」
高瑾卫乾脆站起身:「走啦走啦,放风一下,下午茶时间,还坐甚麽办公室。」
工作室设在二楼,虽然楼下挑高一楼半,可麦克风依旧有些吵闹,确实不适合办公,因而他们也乾脆锁上办公室,鱼贯下楼。
混入人群中,主持人是店长,站在一个小凳上,比人群略高些,他正在说明规则。他会问问题,在场客人举手抢答,答对了就有抽奖机会。何祯他们站在人群边缘,她随意观察了一下,人群跟早上相比少了一点,可今天是平日下午,人潮不多也不意外。
拿铁她喝了,确实不错。
「弄个外送服务应该也不错。」她抱着手臂咕哝,高瑾卫听到了,乐得开花:「你怎麽知道我想弄外送,我大姊那边已经有app了,微调一下,把我们分店并入就好。」
何祯点了点头附和:「可以想像,宅经济是块大饼。」
一边聊天,一边店长已经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是跟店有关的,甚至有『我们店名是甚麽。』这样的送分题。
可还别说,不晓得是答题紧张还是数字难记,第一个被点到的客人还答错了,可虽然是错的,还是拿到安慰奖,『下次来店消费折价卷』。
何祯被逗乐了,低声笑了起来。给高瑾卫一个比赞的手势,他一副骄傲的尾巴都要翘起来。
「别夸他,他会骄傲。」薛闵谦在她耳边含笑低声。
何祯冷不防被靠近在耳边低语,心里一跳,感觉一股热意无法控制的蔓延到耳际……这哪招?这呆子哪里学的手段,等等,不对,别开心太早,肯定不是撩!
她若无其事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薛闵谦:「那不然,等一下那场,你们轮流上去跟店长玩,谁赢了我夸谁?」
薛闵谦还没答话,高瑾卫就笑着举手:「好啊好啊。」
何祯这样说,是因为店长正在点人上去玩黑白配,赢的抽小礼品。
薛闵谦看了高瑾卫一眼,又对何祯弯了弯唇角,慢慢站直身体,举手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