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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护睡到很晚才再次睁开眼。
“拉吉,现在什麽时候了?”
安静守在不远处的机器人被他一唤才开机,头部的灯光闪烁着,“十点半了,黑崎先生。”
“都十点半了啊……咳咳……”
声音沙哑得简直不能听,一护试图撑起身体,四肢的酸痛就骤然放射开来,让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好容易才没倒回去。
饶是补眠到早餐和午饭可以合并,这腰酸腿疼还是这麽厉害,被使用过度的地方涂了消肿的药膏倒是好多了,只深处依然隐隐酸胀,彷佛还有个巨大的硬物杵在里面顶弄不已。
被情慾反覆而彻底浸泡过的筋骨,流淌着一根手指头都不愿动的酥软和慵懒。
这荒淫堕落的生活。
想起男人走的时候的匆匆忙忙,却还不忘记给自己清理敷药,一护心头又灌了蜜一样泛起了甜。
明明白哉才是卖力的那个,为什麽他还可以去工作,自己却之能废人般躺这里啊?
一护叹了口气,“拉吉,先给我来杯水,再按摩一下吧。”
“是,先生。”
家务机器人发展到现在,功能已经很是完备,无论护卫,医疗,家政,办公辅助,都可以胜任,按摩手艺自然是顶尖的,还能适当释放低功率能量流,一顿按摩下来,一护只觉浑身舒泰,酸痛尽消。
药膏也是效用极佳,到得晚上,肿痛应该就完全没影响了。
就是因为效果太好,那家伙才会天天这麽放纵!真是的!
换好衣服起来吃了点东西,一护就回去了卧室继续躺屍。
不酸痛了但还是累。
至於会不会无聊?
手腕上的光脑是白哉给的,他的那个在被俘之前就被自己设置了自毁,报销了,毕竟里面不但有军事路线和文件,还保存了跟家人的联系方式,来往信件和视频,以及珍藏的浅夜的照片和影像,都是怎麽也不能落入敌手的。
现在的这个光脑,除了不能上网,还是很贴心地录入了很多休闲的小说,社科资料,各种观光胜地的景致,以及很多电影剧集,进入虚拟模式後就是全息的观影模式,相对於古早的电影来说堪称视听盛宴,拿来打发时间还是相当不错的。
不过帝国的电影嘛,输出的价值观不太合一护的口味,阶级分明不可逾越那一套看得人腻歪,要不是平民还可以依靠觉醒而出头,这环境简直沉闷得可怕,但是相对的,帝国古典音乐和戏剧以及古典小说和诗歌都非常出色,比起发展时间相对较短,而风格更加时尚活泼的联邦来说,帝国的文化浸透了深厚而久远的底蕴,在时光中散发迷人的典雅和古韵,鉴於两国开战以及禁止文化输出的原因,很多都是在联邦搞不到的,努力让自己不要陷入对家人的思念之中,一护这些天就像掉进了粮仓的小老鼠一样,天天吃喜欢的东西吃到撑,颇为废寝忘食。
所以白哉去工作压根没影响啦!
一护还巴不得他出去呢!
明明不记得,却好像要把这几年的空缺给一口气补上似的,吃得那叫一个凶恶,就算身体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你来做什麽?”
白哉的脸色冷了下来。
虽然他平素也是冷冰冰的对人不假辞色,看起来似乎没区别,但浑身释放出的低气压明白表示,他不欢迎这个人。
“哎呀,别这麽不客气嘛,我好歹也是朽木家的旁支,公爵……表哥。”月岛秀九郎微笑着,白净清秀的容颜并不显得讨厌,但无事献殷勤,肯定没什麽好事,更不用说是来自这个阴险狡猾的家伙的殷勤。
“有什麽事?”
“没什麽大事,就是听说,表哥,”在白哉可怕的眼神压迫下他到底还是改了口,“那个,公爵阁下,收了一个联邦俘虏做奴隶。”
“我做的事情符合法律程序,任何人也无法置喙。”
“没错,那个俘虏自然是属於阁下的,甚至阁下拒绝将他的记忆交出,也没人敢多说什麽。”月岛一摊手,“但是,不满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为何?”白哉冷淡地道,“军衔虽高,但那是个已经被放弃的哨兵,我翻阅过他的记忆了,没有什麽有价值的东西,具体你可以看我签发的报告书。”
“是吗?真的看了吗?那个人的记忆?”
“你质疑我?”
“确实不该质疑,阁下对帝国的忠诚是有目共睹的,不过……您如果真的看了,就不应该还是如今的态度。”
月岛笑得意味深长。
“你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实在不想听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不管怎样,我来这一趟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提醒一下阁下罢了,毕竟,我身上也流着朽木家的血,您好,我们这些旁支才能好。”将军帽戴上,还认真敬了礼,月岛微微笑着,“还是请稍微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
搞什麽鬼?
白哉皱紧了眉。
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结果什麽要求都没提就走了。
这不像是月岛的作风。
他就像是隐藏在阴湿之处的毒蛇,善於蛰伏和计算,要到万无一失才会探出头来一击即中,向猎物张开毒牙——这虚晃一招然後溜走的做派,实在太可疑了。
或者是他知道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才会露出那样,笃定而险恶的神情。
猜度他人心思是贵族必不可少的课程,白哉并不喜欢,但领导一个家族,做不到体察人心是危险的,尤其作为向导,能够不经意间接触到很多人的记忆,他很早就知晓人心的深邃和莫测。
月岛建议自己翻阅一护的记忆。
一护的记忆,在哨兵俘虏里面,有什麽特殊之处吗?
他早已被联邦放弃,战败也说明了这一点,不,如果是假装放弃呢?如果是想让他就此打入帝国呢?
这不可能!
若真的是计划,那麽就是要他那麽多跟随多年的部下去送死,他做不到的。
而且如果不是自己出现,他被俘後也是必死无疑,这样的棋子能有什麽用?
那时候他的精神领域也确实快要因为失去向导而崩碎了,这个更作假不来。
可现在的事实就是,他被自己接回了家,而自己虽然并不曾因此受到攻歼,但私底下的质疑还是少不了的,毕竟在家藏了一个前联邦军官,这难免不会让人想多。
策反或者利用,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贵族叛逃的事情,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
疑虑到底如云雾一样丝丝缕缕漂浮而上之际,白哉眼前浮现出了哨兵那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
坦然,清亮,宛如一泓清浅却又荡漾着阳光的水波,让人无法联想到半点阴暗的东西。
这样的人,能怀着叵测的居心吗?
不能想象。
但是如果要帝国最强的向导中招,确实也该有这等水准才行。
不行,不能因为他人的一两句挑拨就动摇了自己的判断。
况且那个人还是月岛。
白哉冷哼一声,将泛起的疑虑拨开。
就算有什麽问题,放在眼皮子底下不是正好?
限制环控制着他,智能管家监视着他,走不出那桩别墅也联不上星网的人,能做什麽?
而自己难道就是个色令智昏,会为了感情而出卖祖国的人吗?
再喜欢,再……爱,也不会的。
帝国的机密,从不曾向那人提起,处理机要事务的时候,也从不会在他面前,恪守着规则和底线的朽木白哉,绝不会危害帝国,危害到前线奋战的军人同胞。
这就足够了。
黑崎一护已经不是联邦的人了,他是朽木白哉的私有物,只是如此。
但你为什麽不看他的记忆呢?甚至他都邀请你了,愿意对你敞开了?
你在害怕什麽?
还是防备什麽?
心底的一个声音低低而不肯收声地拷问着。
白哉确实有所逃避,但绝非政治和忠诚方面的原因——无关其他,只是感情上的却步不前而已。
不可能不曾意识到这个问题,哪怕即使不去看,不去想,也始终横亘在胸口,像一根刺,不碰没问题,碰一下就要刺痛一下,而伤口,始终在那里。
为什麽要这麽在乎?
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就都会在乎的。
如果他从前没有爱过就好了,全部都是自己的。
但从前的他,远在联邦,不是因为失去向导,他又怎麽会跟敌对国家的朽木白哉相遇呢?
一切过往铺就了如今的道路,世上的事情没有如果,遗憾也好,痛苦也好,都是“过去”的一部分,都是“现在”的基石,而成就“未来”的,一部分是过去,一部分,是心。
我的心呢?到底是怎麽想,怎麽选择的?
白哉突然就从越来越用力的心跳中感觉出一份恐慌和迫切——他想见到那个人,现在,此刻!
至於见到了之後会怎麽做……
午後的阳光明亮而温暖。
是秋日的高远和乾燥的味道。
从落地窗透入,将闭上眼睛在阳光下休憩的人映照得纤毫毕现。
他双手自然轻松地在胸腹交界处并拢,手指弯折成好看的弧度,嫣红的唇上,噙着一朵悠远而宁静的微笑。
笼着光晕,半透明一般的存在,放松的修长肢体和发丝虚幻又美好。
看到他的瞬间,那些惶惑和紧迫就消失了,而泛起悠长的甘甜和宁和来。
白哉轻轻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躺下,将温热的身体拢在怀里,低头看了他沉静的容颜好一会儿,才用光脑连接了上了他的光脑。
果然是剧院。
宏大的空间,华美的场景,座无虚席却皆屏息无声,回荡在空气中的只有那华丽如夜莺吟唱的歌声。
这是三个世纪以前,被誉为帝国之莺的女性,叶赫夫人表演的《蝴蝶之死》剧目,永远的经典。
白哉轻轻走过去,身上的军装也变成了贵族繁琐而高贵的衣装,伸手掀开了包厢的帘幕。
穿着礼服的青年回过头来。
唇边一朵浅浅微笑,眼底却湿润着,显然,被剧情攫夺了思绪的他一时间还难以挣脱,只伸出了手来,无声地邀请白哉跟他共赏。
蝴蝶之死也是白哉偏爱的剧目之一,他走过去,握住青年的手,坐在了他的身边。
婉转优美的女音节节拔高,却游刃有余般在高处盘旋,那饱满的悲伤和眷恋就是云层中透出的丝缕阳光,绝望下的希望,即将末路的爱情,真挚热烈的心。
“太美了……”
青年叹息般地道,“让人心碎。”
“嗯。”
在咏汉调再度拔高之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舞台上那个并不美丽,为了美妙的声音而牺牲了身材和健康的身影倒了下去,只剩下游丝般的呜咽时,观众们才发出了轻轻的嗟叹,而橘色的头颅靠在了白哉的肩上。
“为爱情而生,为爱情而死,如蝴蝶一般绚烂,也如蝴蝶一般短暂。”
他声音微沙,带着点气音,还沉浸在歌声传递的情感和故事之中难以自拔。
“你以前没看过?”
“看过的,虽然叶赫夫人留下的虚拟影像看不到,但是联邦还是有剧本可以排演的啦,以前我也觉得很好了,不过……还是比不上这一场。传世经典不愧是传世经典。”
“你喜欢歌剧?”
“以前不喜欢,後来有人喜欢,我陪着去,渐渐就喜欢上了。”
是那个人吧?
他们,曾经有过很美好的过往……
白哉想要不为所动,胸口却掠过一阵难以忽略的酸痛来。
就在这时,青年抬起眼睛看着白哉,灯光昏暗,他的眼在光线的折射中不似白日里明媚,却格外剔透,宛如毫无瑕疵的玻璃珠一样,蒙着一层水色,在夜色和灯光的交错间,太是太过美丽的存在,轻易就攫住了白哉的视线,“为了爱情而叹息的时候,应该接吻。”
说着,他嫣红的唇轻轻凑了上来,贴在了白哉的唇上。
虚拟世界的触感跟现实的差别并不大,除了为了防止沉迷虚拟世界而禁止了颈部以下,衣物之内的接触。
吻是唯一许可的亲近。
唇的触碰柔软而温热,却不是单纯的触动了皮肤黏膜的触觉,而彷佛心口变成了一潭水,被那落花轻盈的落在了水面上,漾开一圈一圈温柔的涟漪,更深处的悸动则藏在了水底,无声无息动荡不休。
搂住面前的人劲瘦的腰,他突兀地问道,“那你爱我吗?”
“我说爱,你就信吗?”
“不。”
“所以我不会说。”
玻璃般清透的眼太过乾净无垢了,映照出被那些怀疑和纠结缠绕的白哉几乎自惭形秽——但是,基本的警惕不能放下,这是本能,不是过错。
“所以我只能吻你。”
叹息着,眼睫翕动着垂落了下来,遮住了那一潭清澈,水色闪烁间,他是受伤,还是……难堪了呢?
你真的……爱我吗?
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别骗我。
白哉闭紧了眼睛,用力将人拥入怀中,重重吻了上去。
“工作狂的第一向导,不但最近准时下班,今天居然早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装得不为所动,结果还是动摇了嘛哈哈哈哈哈哈。”
银城看着月岛毫无矜持和风度可言地狂笑着,差点从沙发上滚了下去,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做什麽?”
“没什麽啊,我只是很好奇,”
擦着笑得沁出了眼角的眼泪,月岛枕在了粗豪男人的手臂上,“不屑爱情的大公爵,哈哈哈哈,连自己最珍贵的记忆丢失都不知道,实在可悲啊!”
“他也没对你做过什麽吧?”
“他对於我跟你结合,放弃了在第九军团的职位很看不上啊!”
月岛笑得颇为险恶,“就不知道,看不上我当年选择的大公爵,一旦知晓他被帝国强行进行了手术,将他对爱人的记忆全部消除的时候,面对如今成了他的奴隶的爱人,会是什麽感想了,他还能维持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吗?还能保持对帝国的忠诚吗?”
“这种事情,应该是瞒得死紧的吧?居然也被你挖出来了……你就是想看好戏。”
“没错,我啊,实在是期待得不得了呢!”
月岛兴致勃勃地翻了个身,“如果堂堂大公爵为此叛逃……那就太精彩了。”
“他不会的。”
“是啊,他不会。没意思。不过横竖就算没了他,爵位也轮不到我。”
手臂搂住了男人的颈项将人拉了下来,“换成空吾你的话,就会为了我叛逃帝国吧?”
“你是联邦人的话。”
“还是你最好了。”
低低的闷笑声中,唇舌交缠的暧昧声音在室内响起。
嘛,这里月岛也不算坏人……稍微有点坏心眼罢了,毕竟他可是有家室的人,对於追不到老婆的笨蛋还是有点点怜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