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清理被绿茶沾湿的地板,雨嚷嚷着要出门,我问她:「不是才刚回来吗?」她便回:「我想做料理。」
锁好门後,她便如记忆中那样走在旁边,好奇的不断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审视什麽珍稀古物。
「秋?」
「我不是。」我用慵懒的口吻回应,知道她不是有意的想质疑。
「那,晴?」
「也不是。」
「咦?」
「啊,是……我是天才少女,雨。」
她听了,脸色一沉,垂下头,我则认真的注视她。
「钢琴,不弹了吗?」
她微微点头,懦怯的窥看,却又躲避的避开视线。
「……嗯。」
「最後一次弹,是何时?」
「……半年前。」
「谁是听众?」
她摇摇头,淡淡的说:「没有。」
我夸张地向着前方大喊:「啊啊!好浪费喔!好可惜!」
随之转头把视线摆回她身上。
「我好想听喔,好久没听了,雨的钢琴。」
她左手紧张的抓着右手臂,语气又越发低落:「……我弹得不好。」
「是吗?我不觉得啊?」
「那是你没听过才这样讲。」
「那,让我听看看啊!」
「不是……不到能让人听的水准。」
「不会啦,你看我可是连表演基本曲都会拍手的人,雨的话更不在话下。」
她用力的晃着脑袋瓜儿,我甚至担心她会伤到,靠过去轻抚着她的乌黑发丝。
「不说了,我好像肚子饿了,要不,我们找间餐厅坐坐。」
「不。我不想待在那麽多人的场所。」
「那,就照原定计画到超市。」
「嗯。」
这个时段还没有那麽多人,学生要上课、有工作的要上班,所以都是主妇居多。从我们进门後,就不时传来好奇的眼神,以及念念有词的责难。
我想,我们的存在应该会成为他们今天的八卦话题吧。
我帮忙拿着包包,也顺手拿走她手上的购物篮。
「我来就好。」
她回以笑容,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商品上。
钢琴家的手是很宝贵的财产,这点我从来就不曾忽视,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把雨视作专业的钢琴家。
必须想办法让她坐回琴椅,我在心中念着。
虽说她说要料理,可我在那个房间里没见过相关厨具。
「雨,我说你那有菜刀吗?」我有些不安的问道。
「没有。」
「有锅子吗?」
「没有。」
「碗或筷子?」
「都没有。」
我後悔做了白费时间的提问,一切就如我在她房间看到的那样,果然搬来之後就没好好打理自己的生活。
想到放在流理台的塑胶袋,可能都只装着简易的食物,长时间下去,身体会垮掉。
也许,这是个契机,我向她提议:「要不要试着自炊?」
「咦?不要。」
被她一口回绝,我不放弃地试图说服她。
「那样对健康会更好,也会吃得比较安心。」
「欸,感觉很麻烦,你会三餐都自己打理吗?」
「咦?是不会啦。」
「对吧?现代人无法做到啦。」
「咦?是这样吗?」
是我的观念太古板了吗,作为现代人我算落伍了吗?
「偶尔才好,开心的时候就做,也算是一种休闲。」
「做饭是休闲?」
「对啊,要是天天做,岂不像在工作?」
「是这样的吗?」
她的眼神变得犀利,手拿起架上心仪的商品,得意地看向我。
「是我喜欢的牌子,尤其这款面,特别好吃。」
我不清楚其中差别,可看她笑逐颜开,也就无所谓了。
她看向我,思索了一下。
「呐,我该叫你什麽?」
「就跟以前一样不就好了。」
「可是内在虽然变了,但外表还是秋,而且……」我用眼神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我还不知道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啊,这说来话长。」
於是,在回程途中,我简略地向她说明,开端是秋的坠落,然後,我便苏醒过来。
「简直不可思议……」
「要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
我们挤在狭小的厨房,她处理买来的食材,我则是清洗新买的厨具。
不愧是出身富贵家庭,手头宽裕,不过她早已以钢琴家的身分赚取不少超越同龄人的财富,不要过度奢侈的话,基本过活大致都没问题吧。
整理差不多後,我就被她赶到一旁,下厨来讲,这个房间确实过於狭小。
我趴在茶几上看着她的背影,热气袅袅上升,她哼着鼻歌。
我想,我找回了失去的一切。
没过多久,她端了两盘染红的义大利面,在自己那盘撒了起司粉。
她试探的看了我一眼,我无奈地摇摇头,她才递给我餐具。
「晴?」
「嗯?」
「不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啊……这也没办法,慢慢来吧。」
「秋他……还好吗?就是说意识什麽的,会不会突然间混乱……」
「不会吧,直到目前我从未感觉到他的意识,是说,我连他这几天的记忆都想不起来。」
「果然,很不可思议。」
她把卷在叉子上的面放入口中,嘴唇染得鲜红。用纸巾擦拭後,若有所思地迟迟未咽下。
「怎麽了?」
她抬眼与我双目相交,有意的撇开视线。
「秋他,打了电话给我。」
「对喔,还有这回事,差点给忘了。」
不自觉地有些松懈,可能是之前过於紧绷,现在总算卸下一部份重担而稍稍减缓少许压力。
如果雨不提到秋,我甚至都快忘记这副身体的外表还是秋。
「所以,秋跟你说了什麽?」
我像是闲聊家常的随口一问,如今,也不是那麽感兴趣。
「他跟我表白了。」
我几乎不能理解她说的话,不敢想像现在脸上的表情。
什麽状况?
「他跟我说,喜欢我很久了。」
「等等!」
你开什麽玩笑啊秋!什麽?
你喜欢雨?还很久了?究竟是从什麽时候?
咦?怎麽回事?
虽然是秋的身体,不过我绞尽脑汁的去回想挚友的所有情报,明明是他的身体,我却不能介入去窥看他的记忆,像是被屏蔽似的什麽都找不到。
我记得这通电话是在跳崖不久前,那极有可能是因为被拒绝而受到打击,所以才跳下去?
这并不合理,你怎麽可能不清楚我跟雨之间的感情,怎麽会?
何时!
我由不得怒火中烧,你的话代表着我有多不了解你。
很久了,这表示我从很久以前就不了解你。
我更惊愕的是,你竟然对我设下心防,还瞒了我这麽长的时间。
糟糕,我快要认不出你了。
还是说,或许我们早已形同陌路。
我把手贴在胸膛,火热的心脏跳动着,我却觉得你的心无比陌生。
「别闹了!」
秋,你在想什麽?
「我不可能退让的,秋。」
「我好好的拒绝他了。」
「我知道,只是,抱歉,给我点时间。」
把叉子放下,我起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