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清晨,夜晚的凉意还未完全退去。树梢的翠绿叶子滴着露水,几只绵羊在草场上走动,一切都是那麽祥和,似乎连风都带着静谧的气息。
琉蜚雅站在高处的岩石上,颜色奇特的淡绿色发丝从兜帽内跑出来,随着微风轻舞。浅蓝色的眸眺望着宽广的草场,她勾起一抹微笑。
「蜜琪真的把这里打理得很好呢。」
「是啊,她的确是个能干的孩子。」她身後的俊秀青年回答,拍了拍一旁的坐骑,黑色野马嘶叫了一声,在青年脸上蹭了一下便扭头离去。
「你说的那位人类现在住在他们家中?」伊瑟奈掀开斗蓬的帽子,天蓝色的头发散落出来,英气勃勃的银眸暴露在阳光下。
「没错。」琉蜚雅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般笑道:「人家失业前做的似乎是你差不多的工作呢!要不要好好交流一下?」
伊瑟奈不语,就在琉蜚雅以为他没听见的时候,他忽然伸手往琉蜚雅的额头迅速一弹,「别和伤患乱开玩笑。」
「呜!」琉蜚雅捂住额头,露出孩子似的不服输神情,带着狡猾的笑容扑上去试图反击,却在碰到对方的头之前就被抓住了双手。
「别闹。」伊瑟奈握紧她的手,尽管语气淡然,但是琉蜚雅清楚地看见了那微微勾起的唇角。
她的护卫永远都这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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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克劳斯开门时,所看见的就是这麽一副怪异的情景。
淡绿色长发的少女趴在一名蓝发青年背上,脸上完全没有昨日见到的那种精明成熟的样子,反而像个爱闹的小鬼似的不断乱揉青年天蓝色的发丝。英挺的青年满脸无奈,奇异的银色眸子带着纵容。他抬眸望向克劳斯,相当有礼貌地微微颔首,「你好。」
「……你好。」虽然有些不知所措,克劳斯依旧好好的回了礼。
「哇啊!是伊瑟奈大哥!」西蒙从屋内探头,开心的笑着,浅湖水绿色的双眸愉悦的弯起。「请进。」
「打扰了。」伊瑟奈背着琉蜚雅走入木屋内。
克劳斯注视着那两人,不用猜测也能知道对方的种族绝非人类,人类不会有那样的发色。可是蜜琪他们为什麽会和非人有交情?蜜琪口中的帮手是指他们?
虽然不认为艾撒特的本领强大到足以收买非人,可是他想不到非人愿意插手这件事的理由——非人不怎麽干预人类的纷争,当然,总有一些例外,但……
不只非人,他其实连蜜琪和西蒙插手的理由也想不到。
俊朗的脸庞染上苦涩,克劳斯低垂着头,金黄的瞳眸中浮现一丝自嘲,被算计过之後要单纯的信任别人真的好困难,他可不记得以往自己如此疑神疑鬼,连接受帮助都样想这麽多。
蜜琪看见了克劳斯的表情,眨了眨祖母绿色的眼睛,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肩膀,「怎麽啦?你在想什麽?表情好严肃。」
克劳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什麽,别担心。」
我不懂你的朋友为什麽要帮助我,我甚至不明白你为何愿意出手相助。问出那种问题太失礼、也太恶劣,此时的他除了添麻烦以外还能为他们带来什麽呢?难道还要因为自己的情绪让人家心烦?
看着少女担忧的神情,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生命中的雷雨影响到她。克劳斯尽力收起神色中的阴霾,使嘴角保持上扬的弧度,却发现蜜琪丝毫没有因此放心,反而露出了……嗯,该怎麽形容呢?就像听见他说想从悬崖上跳下去般充满惊吓的表情。
「蜜琪?」看她这样他也有点吓到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此时是什麽样子,但是应该没有那麽令人不安吧?
千万别再大喊不要自杀之类的话,他真的没打算轻生。
事实上蜜琪并没有打算像之前那样嚷嚷,毕竟现在有客人在,随便揣测克劳斯的心理状态又大喊出来什麽的,她可办不到。
「蜜琪,你还好吗?」克劳斯将手搭上她的肩膀,直视那双总是活力满满,现在却充斥忧虑的绿眸。
她这是怎麽了?
东方大陆有所谓的报应一说,意思好像是你所做的每件事将来都会回报到你身上,不管是好是坏。克劳斯不知道这个说法是真是假,不过他自己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信任。但是在他问了两遍怎麽回事後蜜琪依旧不回答,让他忍不住与几分钟前蜜琪询问他在想些什麽时的状况对比。说真的,他实在无法果断地否定这个传闻的真实性了……
蜜琪紧紧抓住克劳斯的袖子,一脸紧张地说:「拜托不要死!药是很珍贵的!」
「嗯?」
「我想不出什麽能说服人的话,也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总、总之看在药的份上别玩失踪,更不要自己跑去荒野等死啊!」少女焦急的将想表达出的话语一股脑倒出来,生怕没讲清楚,面前的褐发男子就会像某些老去的动物一样,独自跑去某个山洞静静迎接死亡。
呜呜呜!压力真大。真不明白小乐、琉蜚雅他们到底怎麽劝解人的,难道是人生阅历的差别吗?蜜琪悲哀地想。
金黄的眸讶异地瞪大,克劳斯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他……真的这麽不擅长伪装?
「咳咳,虽然不忍心打断两位『发光』,可是我们差不多该来准备吃药罗。」
愉快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沉思,不知道第几次忽然出现的琉蜚雅笑容满面地望着他们,浅蓝的双眸闪动着揶揄的光芒。
「说了没有发光。」蜜琪已经没力气辩驳了,她放开克劳斯,退到一旁去。「你怎麽老爱开这种玩笑啊?」
琉蜚雅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准备吃药吧。」
蜜琪知道她是不打算说明了,虽然在认识琉蜚雅的十几年里,她一次也没解释过开玩笑的理由,不过其实也没多大必要解释,妖精爱闹是常识,不需要讲解。
抱歉地对克劳斯耸了耸肩,他和琉蜚雅还不是很熟,应该不太习惯被开这类型的玩笑,真是不好意思。
褐发男子显然不是很适应,他尴尬地回望蜜琪。在骑士团里也有朋友会这样打趣他,按照他们的说法,自己似乎有不少仰慕者,但是他向来没怎麽注意,毕竟他的心力都放在工作和妹妹上面……
看了看蜜琪毫无一丝羞怯的脸,克劳斯放心了。他不擅长处理这方面的事情,对陷入羞涩状态的怀春少女更是不在行,要是蜜琪因为琉蜚雅的话而脸红或是露出忸怩的表情,他大概只能傻站在原地吧。
缓步走向琉蜚雅,克劳斯决定还是先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先把身体治好再说。体内的毒素没清除,想什麽都是白搭。
真不敢想像他还能胡思乱想。克劳斯勾起一抹不知是无奈或是带着其他情绪的笑,停留在那头向日葵般的金发上的目光彷佛添了柴的炉火,温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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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行了吗?」西蒙睁着湖水绿色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水晶杯中剩余的深绿色液体。
伊瑟奈摸了摸他的头,「当然不是。毒素不会那麽快消掉,还得服药一段时间。」
「所以克劳斯哥哥还要继续吃药罗?」男孩同情地看着他所谓的「伤者先生」。
他没中毒过,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觉,但是即使是傻瓜也知道这绝不是件舒服的事情。真是辛苦克劳斯哥哥了。
「是啊。」克劳斯轻笑,将杯子放回桌上。「还得继续。」
他不怎麽怕吃苦,吃药这档事对他来说向来不是什麽大问题,更何况他的身体一向健康,需要服药的机会不多。莉蒂亚则与他相反,从幼时便身体虚弱,时常得看医生,偏偏她又讨厌药物的苦味,每次都皱着一张脸硬吞下去。过了好多年她才不再为了吃药而哭泣,懂事得令人心疼。
「喔……」西蒙的音调直直往下掉,克劳斯清楚的看出他真心为了自己得吃药这件事感到难过,孩子气的行为让他不由得扩大了笑意。
「别担心。」他拍拍西蒙的肩膀,「我不怕吃药,都是个大人了。何况要治疗就得配合医生,不是吗?」
「也对,这样才会好起来。」西蒙故做严肃地点了点头,努力维持认真的小脸看起来就像小狗一样可爱,这点和他姊姊倒是挺相似的。
「西蒙~过来帮我清理马厩~」屋外传来蜜琪的喊声,西蒙喔了一声,朝克劳斯与伊瑟奈挥挥手便迈开短腿跑了出去。
目送男孩离开,过了许久,坐在一旁的伊瑟奈才转头,奇特的银眸注视着克劳斯。
「人类的骑士。」他淡淡地抛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神态中虽没有任何恶意或敌意,克劳斯却感到有如被野兽盯上般的紧绷。
「赫里亚,是吗?」伊瑟奈彷佛没有看见眼前的褐发年轻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自顾自地说下去。
赫里亚——主掌西方大陆的瑟芬提丝帝国最出名的皇家骑士之一的姓氏,在许多战争中立下大功、无论实力或是品行都备受赞誉之人,剑帝最为信任的战士中绝对有这个名字。
而现在,这个姓氏属於一个通缉犯。
克劳斯默然不语,他并没有告知过自己的身份,而且他也确定在今天之前自己从未见过这名蓝发非人。既然如此,他又是怎麽知道他的资料的?
他在瑟芬提丝也许名震四方,但是在非人那里可就不一定了,这些寿命、力量都远胜他们的种族对他们的兴趣可没有那麽大。并不是说非人鄙视人类……好吧可能有一些确实对他们抱持鄙夷态度,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闹,非人们其实一直都避免做出「对人类造成大规模危害」的举动。曾听说某位非人使者讲过,他们与人类的差异实在太大,和人类交朋友无异於一个人视蝴蝶为挚友。昨天约好要一起玩,今天却发现对方已寿终正寝。这造成了他们往往只关注人类学识方面的演变,却对深交尽可能避免。
但重点是,他可不认为自己强大到足以令非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这个搞不好活不过他们岁数的五分之一的人类身上。刻意调查他?吃饱没事也不至於如此无聊吧?
「我知道你是被诬陷的。放心好了,我没有透露出去的打算。在你同意之前,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蓝发青年仍旧一脸平静,彷佛他刚刚说出的并不是赫赫有名的骑士之姓,而是某种平凡的植物名称。
那种淡然无谓的态度让克劳斯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那代表了对方不在乎你的身份,也不关心你是否有多少「价值」,他们说了会帮忙,那就是会帮忙,就这麽简单。
「谢谢。」克劳斯真挚地致上谢意,自从被救的那一刻起他似乎总在道谢呢。
「不用谢,我们只是尽自己所能。」伊瑟奈露出浅浅的笑容,属於冷色系的银色眼眸流动着温和的光芒。
他和人类没有很亲近,却也不是多讨厌。真诚而有礼貌的人总能获得其他人的欣赏,非人也是一样,真心诚意就能成为朋友,既然这个人不以虚伪的态度相对,那麽他自然也没有理由排斥。
何况,琉蜚雅,他所保护的女孩,绝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
话说完之后,气氛感觉就有些僵硬了。毕竟他和伊瑟奈不熟,没什麽共通话题能聊,再说硬找话聊只会让双方都更尴尬。
「蜜琪应该需要帮忙。」不知过了多久,伊瑟奈才忽然开口。
望着有些不解的克劳斯,伊瑟奈微笑,指了指门外,「他们应该在马厩里忙,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协助一下吗?」
他早看出来这个人类有多不自在了,反正他也没有什麽非和他说不可的话,不如找个藉口让他离开,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克劳斯不是傻瓜,他当然看出了伊瑟奈叫他去帮忙的用意。他点了点头便起身往外走去。
漫步在往马厩的路上,一只牧羊犬紧紧跟在克劳斯後头,毛毛的脸上挂着傻气的笑容,一步一步摇晃着尾巴。可爱逗趣的模样使克劳斯忍俊不禁,他蹲下来抚摸牠的头,金眸温和地与牧羊犬水汪汪的眼睛对视。
「奇多很可爱吧?」
蜜琪笑眯眯地望着克劳斯,金黄的鬈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是啊。」克劳斯站了起来,走到蜜琪身边,「忙完了?」他还没来得及帮忙呢。
「嗯嗯,马厩已经清理好了喔。」蜜琪大力的点点头,随後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般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克劳斯忽然想起,某些乡下的村庄在发生危险的时候会敲响警钟来警告村民赶紧避难。而此时,那警钟正在他的脑中响个不停。
「所以,克劳斯你不用再去看草皮了,可以看真正的马罗~」蜜琪灿笑着,祖母绿色的杏眸绽放着星星一样的喜悦光芒。
一再提起这件事真的让她这麽愉快吗?克劳斯无可奈何的看着自顾自咯咯笑个不停的少女,脸上浮现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别取笑我了。」克劳斯双手抱胸,斜靠在一旁的大树上,一副再笑下去就给你好看的样子。稀少的玩闹神情使他看起来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而不是那个半夜忽然出现在她家,身份不明、心中彷佛压着重担的伤者先生。
蜜琪摀住嘴,试图掩饰快憋不住的窃笑,可惜成果相当失败,她敢赌克劳斯绝对不会以为自己这种表情叫做平静无波。
克劳斯挑起眉,迈出步伐,一瞬间便闪至蜜琪前方。趁着少女仍未回过神来,他用看似大力实际却不会伤到人的力道揉乱她宛如阳光般灿烂的金发。
「哇啊啊!」蜜琪大叫又大笑,左躲右闪地想避开,但不知道怎麽搞的,克劳斯的大掌总有办法在她的头上揉个不停,完全没有因为她的动作移开。
「好啦好啦,我投降啦!不要再弄我的头发了啦!」蜜琪笑到有点喘不过气了,她无力的推开克劳斯的手,玩笑似的埋怨:「我的头发卷卷的,本来就很难整理,你还给我玩得更乱啊真是的……」
「抱歉。」克劳斯咳了一下,忍住笑意回答。
蜜琪一面嘟囔一面快步前进,克劳斯只能在逆光中看见她的背影,没有发现那微微牵动的嘴角所画出的美丽笑容。
不是强颜欢笑,真是太好了。
向日葵花在风中摇曳着,与太阳相同的颜色是那麽的温暖,就和他们的笑容一样。
第三章感觉有点短呢,而且没什麽重点,结尾是不是有点混啊?我有点小担心说。灵感君难道离开了?
不、别走,求你别走。你走了我还能写个毛线啊啊啊啊啊——!这篇的楔子是我所有文章中最满意的,我绝对不想在正文中弱掉啊啊啊!绝对不要!
希望下一章可已有精彩的,不过我要先来写《月夜咏》第五章了,嗯,加油。
By萤星